那是發自雷雅音的,最哀傷的悲鳴。
她一喊完,整個人也暈了過去。
司機將她攙扶住,急的呼喚:“大小姐,大小姐,你醒醒呀。”
安然就那麼坐在地上,看着遠處的喬御仁身下快速畫出一片鮮紅。
她的雙眸定在了那個人的身上,移動不得。
喬御仁的頭在地面上左右晃了兩下,纔將實現固定在了安然的身上。
他就這麼定定的看着她,嘴一張一合,似乎在對她說什麼。
安然動彈不得,恐懼已經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她怕,怕自己過去了,御仁會不會就……
遠處,傳來警笛聲。
兩個殺手,連忙倒車逃亡。
喬御琛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跑向喬御仁。
他彎身,單膝跪在喬御仁身邊:“御仁……御仁,撐着點兒,警察來了。”
“安……然,”喬御仁已經說不出聲音,只是用口型,輕輕的互換了一聲。
喬御琛側耳傾聽。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心裏一酸。
“安然在,她在,你撐住。”
喬御琛起身,快步回到安然身邊。
他將安然攙扶起來,“他在找你。”
被喬御琛攙扶到喬御仁身邊,安然跪在他身側,雙手舉起,輕輕放在他的臉上,拇指摸索着他的臉頰,眼裏沒有淚,卻全都是迷茫。
“御仁……你會沒事的。”
他扯起嘴角,費力的無聲的道:“我好像……要解脫了,然然,照顧好雅音,如果她願意,讓她,把孩子打掉,重新……重新開始,還有,請,放過……放過我媽。”
“閉嘴,我不許你胡說八道,你會沒事兒的,雅音和孩子你要自己照顧,阿姨也要你來照顧,”安然臉上的悲傷,已經很難抑制了。
“然然……我想知道,你到底……到底有沒有……有沒有愛過我,告訴我……我不想……不想帶着遺憾離開。”
他一句話,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
安然看着他,眼眶通紅,酸澀:“愛過,一直都愛,每天每天。”
喬御仁揚起笑容,與他身下的鮮血不成正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喬御仁眼眶裏,淚滑下。
“可是,然然,如果有來生,我不想……不想再遇見你,再愛上你,因爲,愛你,實在是,太,痛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安然終於止不住眼淚,成串的落了下來:“你這傻瓜,哪裏有什麼來生,別說來生,這輩子你不許拋下我,你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到了,我答應你,只要你身體恢復了,我一定跟喬御琛離婚,嫁給你,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就像小時候說的,我們生兩個孩子,一個叫喬安,一個叫喬喬,我們一起幸福的生活到老,好不好,嗯?好不好。”
喬御仁的眼眸,因爲痛苦,視線有些迷離:“好。”
“御仁,別閉眼,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嗚嗚,御仁,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先找到你,一定先愛上你,一定償還你這輩子對我的情深,御仁……對不起,我……嗚嗚,對不起。”
“我……愛……愛你……”
喬御仁慢慢的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將世界上,所有的聲音,全都關在了耳外。
有那麼一瞬,他這一生,最美好的畫面,好像都在眼前一一閃現。
他脣角揚着,是幸福的。
從此,他真的解脫了。
“御仁……御仁,睜開眼,求你睜開眼,御仁,別拋下我,御仁求求你,求求你,啊……”她彎身,緊緊的抱住了他。
“喬御仁,你這個混蛋,你不是說,這輩子山長水遠,咱們來日方長的嗎。你不是說你可以等我,直到我無依無靠的那天嗎。你不是說,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拋棄我,但是你不會的嗎。你不是說……不是說這輩子沒有人能比你更愛我嗎,御仁,別死,求你,我怕,御仁。”
身後,喬御琛慢慢的蹲下身,在安然身邊,輕輕的握住了他的雙肩。
安然用力將他的手彈開:“走開,別碰我,都怪你,都怪你,如果我沒有坐過牢,我就不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御仁,我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他,都怪你,都怪你。”
喬御琛用力將她抱進懷裏,心生疼。
安然推開他,她緊緊的抱住喬御仁,哭的撕心裂肺。
有那麼一瞬,喬御琛覺得,他或許……會失去安然。
這樣的想法,讓他害怕。
雷雅音從病房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喬御仁,而是喬御琛。
她猛然坐起,“御琛大哥,御仁呢?他傷的眼中嗎?他沒事的,對吧。”
喬御琛看着她,眼神中帶着悲傷:“御仁他……走了。”
“雅音,他沒有去哪個國家,他只是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呵,”雷雅音堅定的搖了搖頭:“御琛大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吧,你是在……在嚇唬我的吧,御仁只是被車撞了一下,這世上,每年都有很多車禍,可是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死的,對不對?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御仁,所以……”
“他的葬禮,明天舉行。”
雷雅音伸手捂住了耳朵:“別說了,我不信,我纔不要相信,喬御仁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他說過的,以後,他雖然不會愛我,卻會愛我們的孩子,很愛很愛,我絕不相信他死了,他不會這樣騙我的,如果他真的死了,我絕不能原諒他。”
喬御琛閉目,嘆口氣:“我還要去處理一下這件事,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我……”
“別去,”雷雅音伸手拉住了喬御琛的手腕:“御琛大哥,求你別去送他,你要是真的把他送走,我就沒有丈夫了,別去。”
雷雅音閉目,眼淚滑下,“他剛剛明明跟我說,他會快去快回的。是我不好,我就不該給他打電話,我就不該讓他一起去,我錯了。”
喬御琛聲音平靜:“雅音,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雷雅音拍着自己的心臟,這裏,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喬御琛帶雷雅音來到靈堂的時候,安然正跪在喬御仁的身邊,緊緊握着他的手,表情是絕望的,無助的。
她身側,葉知秋握着她的另一隻手,在跟她在說着些什麼。
她沒有哭,可是葉知秋卻是滿臉的傷楚。
見雷雅音來了,葉知秋站起身,看向她。
雷雅音走了喬御仁身邊,他身上的血漬已經被處理乾淨。
此刻他就安靜的躺在那裏,好像……好像只是睡着了。
她走過去,推了推他:“御仁,起來了,我跟寶寶一起來了,御仁……”
雷雅音晃動着喬御仁的手,那樣子,像是小孩子在跟家長要糖喫。
喬御仁一動不動的,雷雅音跪坐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她多後悔,多後悔多管了閒事。
如果不是她給喬御仁打了電話,喬御仁根本就不會爲了救安然而死。
她看向安然,走過去,將安然的手從喬御仁的手上扯開。
“你走開,不許你碰我丈夫,他是我的。”
安然雙眼通紅的坐在地上仰頭看向她。
雷雅音側過頭不看他:“御仁是我丈夫,可是他卻爲了救你而死,你們……你們兩個叛徒,我這麼喜歡你們兩個,可是你們卻這樣對我。”
雷雅音哭的好不傷心。
葉知秋蹲在地上,費力的將安然攙扶起。
雷雅音看向葉知秋:“你帶這個女人走,我不要見到她,我再也不想見到她。”
葉知秋還想要說什麼,安然卻是拉着葉知秋的手腕:“知秋,帶我走。”
葉知秋看着她,凝眉。
安然抿脣:“我不想,不想讓他看到,我們兩個吵架,他會不開心的。”
葉知秋嘆口氣,攙扶着她離開。
兩人從喬御琛身邊擦肩而過,安然沒有看他。
喬御琛回頭看向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抽痛。
今天本來該死的人,會是他。
葉知秋將安然送回御香海苑的時候,夜幕已經西沉。
她下車,對葉知秋道:“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
安然笑了笑:“我沒事。”
“我比你更清楚,你到底有沒有事。”
安然咬脣:“知秋,你回去,你在這裏,我會更加難過,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好嗎?”
葉知秋無奈,點頭。
安然推開門,想到什麼似的,她又回頭道:“知秋,你幫我去看看雷雅音吧,她現在不想見到我,所以,我只能拜託你了。”
“你放心吧,我本來也是打算去那邊的。”
安然進門,將門輕輕關上。
她背倚靠着門,片刻後,聽到門外傳來汽車開遠的聲音。
她重新拉開門,出來,去海邊撿了一些石子,跪在門口,一塊一塊的擺成兩個字‘等你’。
看着這兩個字,她閉目哭了起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對御仁做了些什麼。
她不知道。
夜很靜,海水的潮涌聲分明的刺耳。
那晚,御仁來跟自己告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光景。
想起他當時痛不欲生的表情,她擡手,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心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