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武道龍吟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活着,應當優雅
    “優雅,人活着,應當優雅”

    這句話是一個人說的,一個站在場中的人說的,此刻,這個人,仍站在場中。

    他是一個奇怪的人,他是一個男子,一個長得極美的男子,有着不亞於女人的肌膚,有着一雙令無數女人嫉妒瘋狂的眼,那雙眼着實好看,只一顧盼間,便似乎隨時都要勾走某一個人的魂魄,不論男人的,還是女人的,男人心甘情願,女人慾拒還迎。

    他竟然還有着一雙極漂亮的手,十指纖纖,溫潤如玉,那真的不應該是一雙男人的手,男人也真的不該擁有這樣一雙手,可這雙手,卻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地長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那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或者應該說是暴殄天物,可現在,卻絕沒有人反對,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反對,這樣纖細美麗的一雙手長在一個男人身上,因爲這雙手,是長在他這樣的男人身上,而這雙手,本就應該長在他這樣的男人身上,他是配得上這雙手的,或者說,這雙手是配得上他這樣的男人的。

    他就是一個這樣美麗的男子,美得教人發慌,美得害人相思,美得無人打擾。

    他便像是一朵白蓮花般,孑然站立,他的手裏分明握着的是一把劍,那把劍也是無瑕的,通體瑩白,劍身上下,沒有一絲污垢,沒有一絲雜質。

    大家在他身旁穿梭而過,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回過頭來,多看他幾眼,卻又都會刻意與他保持了距離,彷彿是怕自己身上的腌臢氣,會傳染給了他,教他也不再優雅。

    別人不來找他,可他卻偏要去找了別人,他是要教大家知道,“優雅,人活着,應當優雅”

    因爲他已看出,在這場中,除了他以外,竟再沒有一個人是優雅的。

    所有的人都是揣着一顆骯髒齷齪的靈魂,外面再披上一層同樣骯髒腐爛的人皮,只這樣的,他們便已被稱作爲“人”。

    他們皆已忘了,人的靈魂生來便是高貴的,人的靈魂生來便是優雅的,人生來便應當是要高貴而優雅地棲居於這片土地之上的,可他們卻已全都忘記了,他們教自己的靈魂染上灰塵,蒙上塵土,他們教自己的靈魂蒙羞,他們已忘記了高貴,已忘記了優雅,他們便只記得活着,拼命地活着,不擇手段地活着,可已失去了高貴和優雅的活着,又怎能算得了活着呢那隻能算是苟活,便是要像狗一樣的活着,他們已不是人了,他們是狗,是牲畜,是植物,是天地,是山川,是四時,是雨雪,是雷鳴,是電閃,他們是這世間萬物,可卻唯獨不再是人了

    每每想到這裏,他便流淚了,他哭,哭他們的悲哀,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們拋棄了高貴優雅的靈魂,卻只是爲了那簡單的活着。

    他哭罷便笑了,他笑,笑老天爺終是沒有奪走所有人的靈魂,終是教他還保留了那一種高貴而優雅的靈魂,他是幸運的,他們是幸運的。

    他便相信,這也許就是天意吧,老天唯獨教他保留了那一種優雅的靈魂,便是教他代神去引導人們,去淨化人們,他便是神的使者,便是天使了

    想着想着,他便已攔住了一人,這人疑惑着,看着他,面色卻是謙恭的,將手中劍一提,對其深施一禮,道:“不知這位仁兄有何見教”

    他緩緩地擡起頭,他先是並沒有認真地看過那人,他只是隨便地攔了一個人,至於攔住的人是誰,有何特徵,是何門派,武功如何,心性怎樣,他都是不在乎的,對於他來說,所有的人都是已沒有了優雅靈魂的人,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所以,攔住誰,都是無所謂的。

    他看着那人,他忽然又覺得很悲哀,他是真地覺得面前的這個人很可憐,他是真地爲他傷心,他們都已喪失了優雅,卻還不自知,卻還仍要故作優雅,對自己施禮,這真的是,悲哀至極的事,他便不禁抽泣起來。

    那人聽見啜泣聲,不明所以,便直起身來,頗爲關切地問道:“兄臺,你,怎麼了爲何哭泣”

    他聞言,便馬上擦乾了眼淚,換上了笑臉,畢竟,在人前哭泣,這並不是一件優雅的事,他便喃喃道:“我沒事,只是覺得很悲哀”

    “悲哀爲何”那人竟已將劍放下。

    “爲你,爲你們”他說着,便已又眼泛淚光,好似又要哭出來了。

    “爲我我有何可悲哀的”那人疑惑道。

    “你活得很好”他似乎頗爲驚訝。

    “當然”那人回答得卻很輕鬆。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這有何不能我有老婆,有孩子,不愁喫,不愁穿,我的人生,便已是美滿的了”那人滿眼漾着幸福的光,說道。

    “不可能你活得優雅嗎你是在優雅地活着嗎”他的眼裏已帶有恐懼。

    “優雅優雅是什麼我不懂得什麼優雅不優雅的,我只知道,能喫得飽,穿得暖,再有個愛我的老婆,有個我疼愛的孩子,這便足夠了”那人看着他,神情已有些異樣,便似在看着一個怪人。

    “不,不可能,你說謊,人活着要優雅,要優雅”他低下頭,滿眼驚恐,自言自語。

    那人聽他這麼說,又看他這般模樣,也來了興趣,便問道:“那你說說,你所謂的優雅,是什麼”

    “是”他突然之間有些語塞,“優雅是什麼”他卻不知了,他天天說着,“人要優雅地活着”,可現在,當真問他“何爲優雅”的時候,他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那人便笑道:“你自己都不知優雅爲何物可見,你口中的優雅並不是一個好的東西”

    “不,不”他馬上反駁道。

    “優雅是什麼”

    “什麼是優雅”

    他不知道,他的眼睛在四處睃巡,他在尋找着答案。

    突然,他的眼睛停留在某一處,停在那裏,便再不動彈,他已看到了自己的劍。

    當他看到自己的劍的那一刻,他便已有了答案,他忽然笑了,在他的意識中,他應是“優雅”地笑了,關於“優雅爲何物”,現在,他已有了答案。

    他笑着,緩緩地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劍,對着那人說:“這把劍,名爲空谷,乃是以整塊白玉打磨而成,是我最喜歡的一把劍”

    那人聞言,點了點頭,讚歎道:“的確是把好劍”接着那人忽又笑道:“可我不知道,這與你所說的優雅有何關係”

    他撫摸着劍身,光滑的劍身,配上他那雙溫潤如玉的手,相得益彰。

    他笑道:“現在,我便告訴你,何爲優雅”

    “噗”

    一聲輕響,穿巾裂帛。

    那人正傾耳細聽着,當他聽見那一聲輕響之時,他的心臟,早已被那柄白玉磨成的劍刺穿。

    那人瞪大了雙眼,已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指點着他。

    他慢慢地拔出玉劍,又自懷中緩緩地抽出一方白帕,輕輕地覆於劍身之上,而後一點點地擦那劍上的血跡,表情神聖而莊嚴,透露着輕鬆與悠閒,直至完全擦淨,再彎腰低頭,將那方帶血的白帕蓋在那人死不瞑目的臉上,輕啓朱脣,柔聲說道:“這,便是優雅”

    然後,他緩緩直起身子,踏着悠閒的步伐,向遠處去了

    “優雅,人活着,應當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