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天已快要亮了。
可天亮前的黎明纔是一天之中最爲黑暗的時刻。
月已看不見了,風,卻更冷了
玄月的道袍依舊光鮮,便正如他在武林中所樹立的名聲一樣,聖潔高尚如白絹,纖塵不染。
“我不得不承認,樊天猛這個人,的確是個英雄豪傑,可卻也的確是個傻瓜”玄月冷笑道。
裘毒手道:“樊幫主實在是這世間一等一的英雄豪傑,我佩服他”
玉蝴蝶看着玄月,道:“你爲何說他是個傻瓜”
玄月微笑道:“因爲,但凡是個腦袋正常的人,都不會傻到去與老虎搏鬥,更不會在喝醉酒後還要與老虎搏鬥,尤其是最後還被老虎咬掉了腦袋”
衆人沉默了,因爲衆人也實在沒有想通,以樊天猛的武功,怎會如此輕易地便被老虎咬掉了腦袋
估計便是樊天猛自己,至死也都沒有想通。
可別人想不通的,卻有一個人想得通,不但想得通,還想得很透徹,很明白。
而這個人,當然就是玄月道長。
玄月又微笑道:“樊天猛這個人,雖然是個傻瓜,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一個很懂我的人”
玉蝴蝶不解,道:“他懂你”
玄月點點頭,道:“沒錯。”
玉蝴蝶皺着眉,道:“我可沒看出來他哪裏懂你”
玄月哈哈大笑道:“因爲,我本就希望他去打那隻老虎,結果他便真地去打那隻老虎,我又希望他多喝些酒,結果他便也真地喝乾了兩罈子酒,在我希望他跪在老虎的面前時,他便真地跪在了老虎的面前,一動不動,哈哈哈,你們說,他樊天猛,是不是一個非常懂我的人”
衆人沉默了,目光低垂,卻又都握緊了拳頭,衆人只可惜樊天猛的爲人太過單純,太過相信別人,又太好面子,所以纔會着了玄月的道兒。
衆人又恨,恨玄月老奸巨猾,道貌岸然,本就是自己卑鄙無恥,卻又偏偏將過錯都安到樊天猛身上。
衆人又嘆,嘆自己也中了玄月的奸計,到如今,已成甕中之鱉,只得任人宰割。
可衆人卻不怕,生亦何歡,死亦何懼,這本就是他們很早很早以前便已想通的道理,所以,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求饒,當然,以玄月的脾性,便是他們求饒,也還是難逃一死。
玄月已接過手下的火把,他看着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又看了看火光下衆人的臉,他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哀傷,道:“唉,真是可惜,想想我這火把一扔下去,你們頃刻之間,便會化爲一堆焦炭,我竟還有些捨不得”說罷,他還以袖掩面,像是在偷偷抹淚。
“哎,玄月道長說笑了,您老一生見過的死人沒有一萬,也有十萬了,這其中什麼樣的死法您沒見到過,便是由您勞駕,親自動手殺死的,沒有一千,怕是也有八百了,您還怕見到幾堆焦炭嗎玄月道長莫要再取笑我們了,若是動手,便請快些吧,我也好早些託生”裘毒手冷笑道。
玄月一席話說得慷慨激昂,便是連他本人,也已變得熱血沸騰起來,好像又找回了當年的豪情。
只可惜衆人並不領情,大家一邊說笑,一邊拿眼覷着玄月。
“如果你現在就殺了我,我不會恨你,我反倒還會謝你,因爲,我終於不用再見到你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了,因爲那實在是太噁心,太不優雅了”玉劍男子伸出一隻手,故意擋在眼前,好像連看都不願再看玄月一眼。
“真是抱歉,玄月道長,西南十城,我早已不感興趣了”裘毒手衝玄月一拱手,說道。
“哎呀,我不過就是翠仙樓中一個打雜的,玄月道長剛剛那番話,可真是太過擡舉小女子了”玉蝴蝶一眨眼,頗爲俏皮地說道。
剩下的黑袍人與白袍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們本就不愛多說話,他們只愛殺人,若是能多殺一個人,便是教他們十天不說一句話,他們也願意。
玄月的臉色已發白,又由白轉青,很顯然,那是被氣的。
“好好好”玄月連說了三個“好”字,他只有在怒極時,纔會這樣。
“那你們就去死吧”玄月說着,已猛地將手中火把扔到沼澤之中。
火光霎時四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