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武道龍吟 >第一百九十六章 慈無長老
    浮生門

    “魏何你要做什麼”

    浮生門內,枯閣前,人影幢幢,戰馬高嘶。

    每一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很緊張,眼睛裏也都充滿了恐懼,面色微紅,呼吸急促,一雙手,緊緊地握着自己的武器。

    此刻,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在望着同一個方向,都在望着,同一個人。

    魏何

    浮生門的長老,四御長老中的一位。

    他是一個很神祕的人,浮生門內,見過他的人,屈指可數,而他生性孤僻,也很少與人說話。

    此刻,魏何手持長劍,劍還是雪白乾淨的,還沒有染血。

    可衆人卻絲毫也不懷疑,只要他的劍一出,便一定會有一個人倒下去,死在這裏。

    他的劍,也早晚都會染血。

    “爲何爲何你問我爲何我問你,阿無又犯了何錯她又是爲何”

    魏何的表情猙獰,他的身子,已在不住地顫抖,他的劍,亦在不住地顫抖,教人忍不住地去想,也許下一秒,他的劍就會飛出去,就會有一個人死在他的劍下,成爲他的劍下亡魂。

    “十年了,沒想到,你還是忘不了她”說話之人的目光黯然,眼眸低垂,似乎很不願意提起那個人,提起那段往事。

    魏何忽然笑了,是輕蔑的笑,笑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終於,變成了癲狂的笑。

    不過,任誰都聽得出來,那是滿蘊着悲傷絕望的笑。

    魏何笑着笑着,便笑出了淚,眼淚順着臉龐流下,流到他的嘴裏,流到他的胃裏,流到他的心裏。

    眼淚的味道是苦澀的

    “莫說十年,便是再多上十年,再多上五十年,再多上一百年,我也不會忘了她”

    魏何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傳過來,傳到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字字珠璣,敲擊着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

    世人所謂癡情,多情,多情自古傷離別,說的,恐怕就是魏何這樣的人吧

    “魏何你醒醒吧阿無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又何必多生出這許多執念”說話的是一個鶴髮蒼顏的人,鶴髮蒼顏的人手裏,也提着一把劍,只不過,他的劍,並沒有出鞘。

    看來,他還並不想要與魏何爲敵。

    “師父,你莫要多管閒事阿無沒有死,你不要騙我”

    魏何的劍已舉起,劍尖對着的,正是慈無長老。

    “我有沒有騙你,你自己心裏清楚,放下劍吧,趁着掌門不在,放下劍,我們還是師徒,我們還要在一起喝酒”慈無的目光溫和炯然,他甚至張開了雙臂,向前走了一步,用自己的胸膛,去迎着魏何的劍尖,走了過去。

    “開弓焉有回頭箭我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絕不可能再回頭,你不要逼我”魏何的劍已開始顫抖,他的人,也已向後退了一步。

    可慈無長老卻像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腳步不停,一步一步,堅定地,向着魏何走去,胸膛迎着劍尖,走過去。

    “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魏何一邊小聲呢喃着,一邊向後退去。

    “收手吧放下劍我們還是師徒”慈無的語氣溫柔如絲竹清泉,便像是一個長輩,在規勸着自己年幼不知世事的孩子一樣。

    魏何的身子已經抖得越來越厲害,他的劍,也已抖得越來越厲害,他的眼神,甚至已有些渙散,他的意志已經動搖了。

    可這些,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忽然,魏何的身子已不再顫抖,他的人,也已猛地站住。

    他的目光堅定,堅定中,帶着無奈與苦澀。

    魏何忽然苦笑了一下,道:“已經來不及了”

    慈無道:“只要你肯悔改,任何時候,都來得及”

    魏何苦笑道:“倘若,我已經將枯閣中的歷代掌門,都殺了呢,這樣,也還來得及嗎”

    慈無的人,還在向前走着,他已經聽不到魏何的話,直到劍尖已沒入他的身體,陣陣疼痛,隱隱傳來,胸前瞬間便被鮮血染紅,他方纔回過神來。

    慈無慢慢地擡起眸子,用一雙難以置信的眼,緊緊地盯着魏何,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方纔,說什麼”

    他的聲音已有些顫抖,就連說出的話,都已有些聽不清。

    可魏何還是聽清了,聽清了,便要回答。

    魏何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說,我把枯閣中的所有掌門,都殺了”

    “啪”

    是一個清脆而響亮的耳光。

    打人的,是慈無。

    被打的,是魏何。

    魏何捂着一邊已紅腫的臉,一言不發,只是冷笑。

    慈無的眼中,卻滿是悲哀,憤怒,悔恨,以及恨鐵不成鋼的心痛無奈。

    可一瞬後,慈無卻忽然連連擺手,一邊擺手,一邊笑道:“不可能,不可能,枯閣中的掌門,功力深不可測,就憑你,不可能”

    可魏何的表情,看來卻絲毫沒有笑意,他盯着慈無,一雙已有些呆滯的眼,淡淡地說道:“我的確殺不了他們,可他們常年閉關,半步也不曾離開過枯閣,更何況,他們的一日三餐,都是由我負責的”

    慈無的笑聲忽然消失了,他的笑容固定在臉上,他的整個人,看起來便像是一隻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你下毒”良久,慈無爆發出一句吶喊,聲震雲霄。

    魏何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不說話。

    有時候,一個人不說話的時候,就是代表着這個人默認的時候。

    慈無也不再說話了。

    良久,他忽然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仰起了頭,極力忍住自己眼窩中,將要掉下來的淚水。

    又過了很久,他說話了。

    慈無笑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只有,這麼高,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從來也沒有喫飽過飯的野猴子”

    慈無一邊說着,還一邊用手比劃着。

    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回憶着一件很是美好的事情,整個人,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眼睛裏,也滿是幸福的神采。

    魏何低着頭,仍是一言不發,可他的眼眶,卻已紅了。

    “後來,我傳你武藝,再後來,你長大了,個子變高了,人也很爭氣,年紀輕輕,便爬到了四御長老的位置,與我平起平坐,你本是最有希望,繼承掌門之位的人,說實話,每每想到這些,我都會由衷地替你感到高興”

    魏何鼻子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他的人,也已“撲通”一聲,跪在了慈無長老的面前。

    “您對我的大恩大德,我至死難忘,我一定會”

    慈無忽然擺了擺手,制止他再說下去。

    慈無又嘆息了一聲,道:“咱爺倆好久都沒有在一起喝過酒了,今天,在一起喝一次吧”

    魏何道:“現在”

    慈無道:“現在。”

    魏何道:“好,我現在就去取酒”

    須臾,酒已到,已開封。

    酒香濃烈,是好酒。

    慈無舉起酒罈,與魏何對碰了一下,道:“來吧,喝完這壇酒,我們兩人之間,便再無瓜葛,從今往後,我再不是你的師父,你也再不是,我的徒弟”

    魏何的身子猛地抖動了一下,良久,他方纔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酒罈,道:“喝過這壇酒,我們便再無瓜葛,容我最後一次,再叫你一聲師父,師父幹”

    兩個人同時舉起了酒罈,也都同時仰起了脖子,同時流下了眼淚,喝的,也都是同樣混着淚水的酒,懷着的,也都是同樣的一種心情

    酒喝罷,月已升,天已暗。

    黑夜,纔是最適合殺戮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