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武道龍吟 >第三百三十九章 繡廬
    少年雖老矣,但心卻不老,所以,當然可以一戰

    拔劍,出劍,一如當年

    霓歡有些驚訝,他認爲此刻的楚天將已是“廢人”,他自然想不到他竟還有勇氣拔劍,可霓歡自然也不會害怕,一個敢拔劍的廢人,說到底也還是一個廢人,既然是廢人,便沒什麼好怕的。

    霓歡也拔出劍,只不過,他的劍更加雪亮,更加鋒利,簡直是光彩照人,相較於楚天將的鏽劍,他的劍簡直如一名妙齡少女,身姿嫋娜,而楚天將的劍則更像是一位耄耋老嫗,身形佝僂,乾枯瘦弱。

    兩劍相交,高下立判。

    朵朵火花迸現,每閃出一朵火花,楚天將的劍上便多一道傷痕,多一個缺口,火花閃了數百下,楚天將的劍上便多了數百道傷痕,數百個缺口。

    “當”

    終於,楚天將的劍不堪重負,折成兩段,厚重的鐵劍掉落在西域沙塵中,揚起一片塵土,在那塵土中,隱現出楚天將錯愕的神情,這柄陪伴了他十多年的鐵劍,這位老嫗,終於在今天,在今天這個楚門危急的日子裏,卸下了她的使命,告別了她的主人,迴歸到本該屬於她的黃泉彼岸,去等待下一次的輪迴。

    也許下次,她會遇到一個好的主人,那個主人,會把她當做自己的摯寶,時時勤拂拭,讓她光彩奪目,美麗照人,讓她永葆青春,讓她永遠年輕,永遠如初出劍爐時那樣,帶着一身的犀利鋒芒,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只是這一世,她活得太憋屈了些

    楚天將跪在地上,用手輕輕地捧起那兩段斷劍,緩緩地摩挲着,眼神哀傷,語氣悲慟,低聲道:“這一世,是我對不住你,你本是名劍,卻甘願爲我所用,在我手下埋沒了你的劍名,我楚天將發誓,以後我所用的每一把劍,都將以你冠名,劍名繡廬”

    “若是有來世”楚天將沒有接着說下去,他只是將那兩截斷劍放入劍鞘之中,雙手持劍,畢恭畢敬,來到楚門院前那棵百年銀杏樹下,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剛好可以放下斷劍“繡廬”,他爲“繡廬”培土立墳,在“繡廬”墳前跪下,雙手合十,虔誠祈禱,似在爲“繡廬”超度。

    所有人都在注視着他,便是霓歡,也在默默地看着他,並沒有出言譏諷,更沒有趁機偷襲。

    霓歡也是用劍之人,他知道,對於愛劍之人,劍對於人來說,意味着什麼,他更知道,當有人將一個劍客手中的愛劍折斷,那人將會面對什麼。

    霓歡雖是一個陰險狡詐之人,但他並非是一個小人,畢竟,一個人若能將劍練到極致,這人的心性,總歸不會太差,也有可能,霓歡當時對楚天將產生了一種英雄相惜的感覺,畢竟,大家同爲劍道一途之人,心裏自是更加清楚,在劍道一途,若是想要取得些成就,那將付出多少努力與艱辛,更何況,像他們這般浸淫劍道多年的人,都可謂是一個“癡人”。

    兩個“癡人”,本不該互相傾軋與嘲笑,更不該拔劍相向,武道一途,本是一條寬敞大道,足以容得下大家並肩前行,便是有人在武道大路之上走得快些,其餘人也該爲他喝彩鼓掌,而不該背地裏使陰招,下絆子,阻擾他前進,可在當今的武林,像那樣耍陰招的卻大有人在,一人走得快了,其餘人想的並不是如何努力趕上他,或是在他無法前行之時助他一臂之力,更多人想的是,如何將他拉下武道這條路,讓他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踏足武道,所以,武林中那些天賦超絕,驚才絕豔之輩,往往是初露鋒芒,還未來得及大展拳腳,便被人害死,或是投毒,或是背地裏捅刀子,而那些武道一途走得極爲順暢的天才,又大多是心思單純,品性純良之輩,或許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地走好自己的路,也纔有可能在武道一途上走得更長遠,他們不屑用陰招,更對別人的陰險手段防不勝防,每每死於非命,更有人臨死之前還一心記掛着殺他之人,心裏認爲那人是當今天下對他最好,最把他當知己的人。這其中,金錢利誘,權勢相逼,美人計,簡直層出不迭,除了那些被人害死的武學天才,那些被大家大派豢養起來的人,要麼是魚目混珠、沽名釣譽之輩,要麼也被大家族中的五光十色迷了雙眼,亂了心性,就是這樣的現狀,致使當今武林,幾百年纔可出一個武道巔峯,更有甚者,幾百年都不能出一個,當然,對此現象,也有一些清明寡慾之人,或是一些隱居世外的絕頂高手發聲痛批,可光憑几人之力,終究還是抵不過武林中這股浩浩洪流,他們的聲音,初時一石激起千層浪,可時間一長,便也被淹沒在漩渦之中,再沒了蹤跡。

    霓歡雖稱不上是一個武學大家,更非世外高人,可他亦看不慣那些善使手段的“小人”,他雖好出言譏諷一人,但過後,也必定是以自己實力擊敗那人,絕不會給他人留下話柄,所以,他在武林中的名聲雖不好,但也絕沒有人會在背地裏罵他一聲陰險小人,這便是他的堅持

    他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楚天將做好一切,再回來時,楚天將的神情又變。他沒有預料之中的傷心暴怒,反而異常平靜,平靜得就像是一泓萬年不曾流動的死水,他那張稍顯稚氣的臉上,還是隱隱約約地透着一股成年人才有的滄桑,卻更多了一份成年人才有的穩重灑脫,那份神情,與楚中天昔日的神情一般無二,威嚴隨意,不怒自威,現在,纔可說,他,楚天將,配爲“楚門少主”,也當得起“楚門少主”四個字了。

    “凝血爲劍的手段我也會用,只是我不願用,我總覺得劍還是要握在手裏更踏實,更有安全感,那種虛假的東西我向來不喜歡,可今天,我卻也不得不用這個手段了,只是我以血凝出的劍,與別人的略有不同,你仔細看好了”

    楚天將說罷,便緩緩地伸出左手,割開手腕,血液頓時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楚天將默默地看着奔流而下的血液,念隨心動,本是向下流去的血液頓時如有了生命一般,向着楚天將手心裏急速聚去,須臾之間,便凝聚出一個如嬰兒頭顱般大小的血球,血球極不安分,左衝右撞,似要衝出楚天將手心,脫離掌控。楚天將眉頭微皺,嘴脣微抿,左手成爪狀,將那團血球牢牢地抓在掌中,那團血球跳動一陣,許是見無法脫逃,便也安分下來。

    楚天將眉頭微舒,左手五指緩緩移動,那團血球便也被拉扯出各種形狀,漸漸地,一柄長劍的雛形已現。

    楚天將額頭上的涔涔細汗清晰可見,又過一炷香的時間,隨着一聲輕響,一柄通體血紅的長劍鑄成,樣子竟與那把斷劍“繡廬”一模一樣。

    楚天將將那柄血劍握在手中,向下插入沙土裏,那柄血劍竟如真劍一般,沙土觸之即化,蒸騰出一陣血紅煙霧。

    楚天將輕呼一口氣,神情看不出悲喜,只是眼神中隱隱有些落寞,低聲道:“此劍名爲繡廬,與我那把斷劍一樣”

    這句話,不知是他向着自己說的,還是向着別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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