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全國最乾淨的人，緊緊握着這手感奇怪的土豆。
不由得悲從中來。
這是希望之物。
是祥瑞之物。
他以爲這是老天爺在補償秦國，在接連一年的災害之中，給秦國一個希望。
可是這希望放在面前，卻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這還不如從來沒有希望！
聽着大皇子至今還沒有停下的叫囂和謾罵，尤其對蕭雲的詆譭。
陛下怒火中燒。
猛一個巴掌抽了過去。
“起碼他嘗試了！”
是啊，即便是這土豆是錯的。
蕭雲也嘗試了。
也盡力了。
他完全可以出去遊山玩水，對秦國不管不顧。
但卻在回來的時候，還是帶上了希望。
這樣的人，是不能被詆譭的。
起碼不能是皇家的人。
若是蕭雲聽到，他該會有多麼的寒心？
大皇子被打懵了。
也因爲太突然，太用力。
他此時已經倒在了地上。
捂着自己的臉。
張着嘴。
說不出一句話來。
陛下深吸一口氣，然後對身旁的大太監說道：“去，叫蕭雲來見朕。”
等了一會，又說：“不，請他過來。”
一個叫，一個請。
其中的意思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快馬加鞭。
蕭雲很快得到了消息。
除了陛下的旨意之外，還有大太監讓人塞的一張紙條。
告訴他可以先出國去遊玩一圈，不能非來見陛下不可。
蕭雲笑了笑，將紙條燒了。
然後獨自一人來到皇宮之中。
“看，出問題了吧？”
蕭雲攤了攤手，有些無奈的說着。
陛下臉色變得很難看。
卻還是擠出笑容說道：“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祥瑞這種東西，確實不那麼容易得到，朕也明白蕭聖品的一片好意，只不過……哎，時也命也，這件事也不能怪你。”
“啊？”
蕭雲卻愣住了。
錯愕的說道：“這件事……怎麼還成草民的錯了？草民可是什麼錯都沒有吧？”
“沒錯，自然是沒錯！”
陛下趕忙說道：“蕭聖品能將此物帶回，原本就是大功一件，只不過此物……哎。”
蕭雲又是一愣。
然後趕忙擺手道：“等等，陛下請等等，怎麼草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啊？那祥瑞……不，那土豆有什麼問題嗎？”
陛下嘆了口氣，說道：“是啊，蕭聖品應該還不知道呢，也是……朕也沒有提前說明。”
說着，就讓人將那幾個爛土豆送到蕭雲面前。
蕭雲眼角抽動起來。
然後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果然，哎，果然跟草民想的一樣……草民之前就對陛下說過，若是全部放在皇家，怕是要出大事！這不？省喫儉用，一點都不捨得浪費，用一個都心疼的東西……現在就這樣了？就這麼白白被浪費掉了？”
他擡起頭來，滿臉無奈的看着陛下，說道：“草民才明白，按照方纔陛下的說法，怕是陛下覺得這土豆不行吧？可是陛下您也看到了，土豆在草民的大棚裏面，可是長得好好的，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嗯？！”
陛下猛地站起身來。
雙目圓瞪。
是啊！
他怎麼忘了？
這土豆人家蕭雲種了，都長成嫩芽了！
怎麼不好了？怎麼就是屎了？
他虎目圓瞪，一股血氣上涌。
帝王之威散發出來，自然是讓人不寒而慄。
蕭雲嘆了口氣，說道：“這土豆，就是放爛了，爛的土豆就是這樣，味道特別的難聞，跟屎真的沒有什麼區別，這是它的特點，也是草民一再強調的地方，但怎麼着？”
蕭雲擡起頭看了陛下一眼，繼續嘆道：“草民幾次三番的說，儲存這東西，溫度一定要適宜，不能太熱，也不能太冷，具體怎麼掌握，需要專門有人十二個時辰去看管，結果您看看，爲什麼會腐爛？還不是太熱了？若是那一塊肉扔在一個溫熱潮溼的屋子裏面，陛下您說，它會不會爛？”
他怕是現在只有咬緊牙關，纔不至於直接罵人。
蕭雲繼續說道：“到底是怎麼樣的疏忽，纔會讓土豆爛成這樣？吃了不好嗎？好好存起來，等開春了去耕種，不好嗎？實驗一下不好嗎？陛下，現在暫時是放一下，就鬧出這麼大的事來，損失了這麼多……草民很無奈，草民倒不是心疼自己辛辛苦苦把它們運回來的過程，而是土豆就只有這麼多，若是沒有了，那就徹底沒有了！草民是偶然得到的，再去那個地方，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所以即便朝中有些人叫它祥瑞，草民也並沒有拒絕，因爲確實有可能，這是上天通過草民的手，賞賜給秦國的。但現在草民卻不這麼認爲了，這是賞賜給草民的，反而秦國差點毀了它們！”
這話就說的太嚴重了。
陛下的臉色立即鐵青了起來。
他不停的深呼吸，以平復自己的心情。
但真的能平復好嗎？
蕭雲卻彷彿還沒有解氣。
咬牙切齒的說道：“吳喜，吳閣老，這個世人皆知的貪官，在知道土豆的時候，跟草民說了個數字，三十二萬七千九百三十六戶，陛下知道這個數字代表的是什麼嗎？”
陛下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五十六年前，接連三場天災，江南道盡數外逃，最終活下來的，十不存一，這個數字，是江南道的戶籍數量。”
蕭雲嘆了口氣，說道：“吳閣老當年就經歷了這件事，成爲他一輩子的痛，如今得知土豆，便放下手中的權柄，地位，放棄一切，甘願在草民的小院中做一個小小的農戶……”
深吸一口氣，蕭雲咬牙道：“就是這種珍貴的東西，卻被這樣對待？這樣？！”
他突然揚起手，猛地將爛土豆摔在陛下面前，這書房的地面上。
啪的一聲。
土豆變成爛泥散開。
這聲音在陛下聽來，卻好像是一個耳光，重重的抽在了自己的臉上！
“蕭小子，你先回去，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蕭雲突然冷笑一聲，看着其他爛土豆，眼角劇烈的抽動着。
“給草民交代？草民要什麼交到？草民衣食無憂，能力又高，藏金閣遍佈天下，就算這天底下九成九的人都要餓死，草民也能喫得腦滿腸肥，這土豆，無非就是打打牙祭的零嘴罷了，可喫，可不喫，也不會一直喫，有沒有它，對草民來說無所謂的，草民用不着什麼交代。”
蕭雲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走的很沒禮貌。
大太監原本想要伸手攔住他，起碼得讓蕭雲把離開的儀式和禮節都做足。
可伸出的手，伴隨着一聲嘆息，又收了回去。
即便是站在他的立場上，也會覺得皇家這是辜負了蕭雲！
蕭雲，終究有些不太適應人情世故。
即便這一世盡力改變着什麼。
但他終究是那個殺手。
最爲理性，從未失手過的殺手。
前世經歷的那些事情，讓他天生對一種人極爲厭煩。
那就是……不自量力者！
皇家就是那樣。
什麼好東西放在他們手裏，都能搞出點問題來。
那是一羣在地上看到一塊金磚，也會給一腳踢開的傢伙。
之前陛下要走土豆的時候，蕭雲也出言提醒了。
原本這土豆他就不想交給皇家來做。
而是應該交給一些大商家，或者乾脆由蕭家自己來做，起碼等數量足夠多了，再分到全國去，教導知識，發佈種子，都是極爲複雜，甚至可以說是費力不討好的事。
但他認了！
因爲有價值。
而皇家拿走，也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用被皇家猜忌。
畢竟一個大家族的年輕子嗣，跑出去收買天下人心，這是皇家最忌諱的事。
就像如今蕭雲對陛下發脾氣，這是沒事的。
但若是出去當好人，買人心，那陛下絕對不會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