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啥時候被這麼大義凜然的罵過？
立即就不高興了。
江湖習氣直接冒了出來，大有拼命的架勢。
邱閣老哈哈一笑，說道：“那你來說說，你所謂的自由，到底是什麼？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自由，便是自由！”
“呵呵，合着你連這個都說不出來……那也就是說，你認爲的自由，就是隨心所欲，就是怎麼高興怎麼來，做任何事都隨心情而來，做任何舉動判斷，都隨心意而動，對嗎？”
狐狸眼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但仔細一想，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便點了點頭。
邱閣老嘆了口氣，然後說道：“那老夫罵你的，便沒錯。”
“你！”
“老夫來問你，練武藝，平日裏需要喫好穿好，有兵刃用，又不事生產，尋常百姓一年怕是不能喫上一頓肉，你們卻需要頓頓離不開肉，這其中花銷之巨，也導致寒門無高手的狀況。你有沒有想過，江湖人這一身本事，需要花費多少錢？窮文富武，自古以來便是這個道理。”
狐狸眼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來。
邱閣老卻哈哈笑道：“老夫知道，方纔你想說，自己兒時過的也很苦，對吧？練功很累，對吧？但你知道嗎？那根本不算什麼！若說累，五歲大的孩子，剛剛能走跑跳，就要每天天不亮上山砍柴，然後生火做飯，照顧弟弟妹妹，一天到晚沒有一刻閒着的時候，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得去照顧小的，他們是會哭鬧的，一個時辰就要醒一次，都要家中年紀稍大的孩子去管，但他們也只有幾歲啊！”
“我……”
狐狸眼愣住了，還是沒能說出什麼來。
邱閣老繼續道：“但這些都不是最慘的，飢餓，想必你從未感受過吧？不是那種一點東西都喫不到，而是隻能喫一點，看不到米的稀粥喝下去，肚子先是漲，然後就變得更空，酸水翻上來，一張嘴就能吐出去，餓的人腳下虛浮，抓心撓肝，渾身無力不說，連走起路來都費勁，可即便是這樣，他們還得做工，還得正常生活，那些村裏面的孩子，老夫見過，一條大腿，老夫一隻手掐上去，中指就能碰到拇指，盈盈一握，卻能扛着一百多斤的柴火在山路上行走，一走便是一整天，途中不能坐，坐下了，自己就起不了了，路上也沒人能幫你……多少人累出了癆病，張口便是一口血，然後家裏就可以安排後事了，所謂的後事，便是連一口棺材都沒有，借錢買一張席子，裹起來，挖個坑埋了，一生就是這樣。”
隨着邱閣老的言語，狐狸眼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她想不明白這世上還有這種事。
邱閣老說道：“所以一個練武的，永遠不要說自己苦，憑什麼？你們有什麼資格說自己苦？”
“我……”
狐狸眼有些慶幸自己沒有說練武時的艱辛。
邱閣老繼續道：“你們這樣不事生產，又消耗頗巨的生活，是誰提供的？就比如說你，老夫見你穿着，也知你是一位江湖人士，你兒時所耗，有誰供養？”
“是……是師父。”
“師父？嗯，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應該怎樣回報你的師父？”
“是啊，這也是老夫一直看不起江湖人士的理由所在，他們從不爲自己的長輩去考慮，也從不爲自己的子孫後代謀算，就只要活好自己就行，這是什麼？這不是自私是什麼？若是你的師父也如你這般，天天把所謂的自由掛在嘴邊，那他當初把你掐死就好了，犯得着這麼多年含辛茹苦的把你養育成人，提供普通百姓根本不敢想的生活，他這麼做，是他傻嗎？你的師父是個白癡？費力養你，他自己就開心？你兒時胡鬧，不聽管教，練武嫌累，甚至詆譭，他就想要這些？”
“我……”
狐狸眼的眼皮抽動了幾下。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未想過這些。
而且之前只覺得自己委屈。
因爲她被自己的師父給賣了。
這很讓人心寒。
可如今再想，好像又有些不同了。
她好像是真的有點辜負自己的師傅了。
邱閣老說道：“這一切倒也罷了，但他總有老去的那天，對吧？他現在是高手，但終究有臥牀不起的時候，到時候誰照顧？你在外面光顧着自由，也沒有多少錢財積攢，到時候誰去照顧你的師父？就眼睜睜的看着他餓死，亦或者身在他鄉，只是偶然從某位同鄉的口中知道自己師父已經死去的事實，如此這般嗎？”
“我不是！”
狐狸眼大聲反駁着。
但額頭上卻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雙眼也滿是震撼惶恐。
邱閣老說道：“人來世上走一遭，求的是什麼？父母爲之孩子某深遠，想必你的師父也是如此，對於你這樣一個崇尚所謂自由的江湖人士，未來的路到底應該怎麼走？你未來的下場是怎樣的？你自己一定不會去考慮，身在江湖中，其實就要守一份江湖的規矩，承受一份江湖的殘酷，像你這樣漂亮的女人，總有一天會落在什麼人的手裏，或者被下毒，或者被打敗，若是被人抓了，你的下場就很危險，現在他們之所以不敢動你，是因爲你的師父存在，若是等他老了，不能動了，你即便再強大，也是同樣危險，就如同沒有不打盹的老虎一樣，你總有弱小的那一刻，疏忽的那一刻，那麼等在你面前的，就是無盡深淵！”
邱閣老眯着眼睛，雙目如炬的盯着狐狸眼。
彷彿能看透人心一般！
他用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深沉聲音繼續說道：“老夫猜測一下，想必你的師父最近是經歷了什麼磨難，或者是經歷了一些很危險的事，對嗎？”
“你……你怎麼知道？”
狐狸眼滿臉錯愕的問着，還轉頭看了一眼蕭雲，認爲一定是蕭雲告訴他的。
可蕭雲卻搖了搖頭。
邱閣老繼續說道：“你很好奇老夫是怎麼知道的？其實很簡單，因爲若老夫是你的師父，只有在發生一些變故之後，在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庇護你了，纔會將你介紹給蕭公子，或者託付給他，畢竟在這世上，沒有什麼地方比蕭雲的身邊更安全的了。”
託付？
這兩個字，是狐狸眼沒有想過的。
她只想着自己是被賣掉的。
卻從未思索過，這是否是師父託付自己的一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