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禁不住問道：“那個……您真的會覺得，陛下有一天會對我出手嗎？”
兩個人坐在客廳之中，四下無人。
邱閣老還是忍不住向四周打量一下，然後尷尬的說道：“這件事……仁者見仁，畢竟陛下考慮的是皇家的利益，我總覺得你的出現，會改變很多，衝擊很多，這並非會因爲你們兩個關係極好而發生改變，就像是……”
邱閣老有些說不好。
盯着蕭雲，半天才說道：“就像是你們生來便是敵人一樣。”
蕭雲明白邱閣老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其實很簡單。
陛下和蕭雲，在三觀上是不同的。
蕭雲畢竟是來自於前世。
各種思想那是根深蒂固，都跟這個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所以……
自然而然，讓人有一種“衝突感”。
關於這點，蕭雲是沒辦法明說的。
只是苦笑一聲，然後說道：“若是某一天，出現了矛盾，並且這個矛盾真的無法解決，激化到只能留下一個的時候，其實我真的可以及時抽身離開的，畢竟在這世界上活下去，原本就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
邱閣老嘆了口氣，說道：“最好如此吧。”
“世事無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蕭雲苦笑一聲。
邱閣老也同時苦笑。
然後說道：“不過現在還是應該高興一點。”
“是啊，老爺子在北邊打了勝仗，這確實是值得高興的事。”
邱閣老也笑道：“是啊，這場大勝，怕是陛下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封賞，把蕭家的名冊要過去，怕是……每一個跟蕭家有關的人，都會得到好處吧，這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蕭雲苦着臉說道：“按你這種說法，豈不是說，我們都是一些雞犬嗎？”
“呃……”
邱閣老一愣，然後尷尬的說道：“這是古人的說法，跟老夫可沒關係。”
蕭雲道：“古人的說法也不能強用，這句話，明顯就是一個嫉妒到不行的傢伙，不陰不陽的說出的一句酸話，人家得了好處，他就罵別人是雞犬，事後被人追問起來，又編排一個故事，說什麼一個人直接升了仙人，家裏的雞鴨鵝狗也都騰雲直上，成了仙人，說到底，不還是用雞犬來隱喻得勢者的家人嗎？邱閣老啊，古人也不全都是好人，一個個也都壞的很。”
“啊這……”
邱閣老張大了嘴巴。
一方面覺得蕭雲是侮辱聖賢。
可另一方面，覺得這種說法好像也是挺對的。
一個人發達了，連同家族一起發達。
這有錯嗎？
這沒錯！
因爲一個人的成功，往往跟家族是脫不開關係的。
一般都是一個家族共同的努力。
尤其這個世界更是如此，若是沒有家族的支撐，根本就沒有當官的可能，就算是天賦異稟也是不可能。
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
寒門無上品，品評不過，品級不夠，則怎麼都算是下三品，一生只能在下九流裏面混。
一個人的發跡，家族中其他的人，其實也真的不應該稱之爲雞犬。
不管是外人，還是發跡的那個人，都沒有資格這樣喊。
邱閣老看向蕭雲，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的腦袋瓜裏面，都裝了些什麼東西啊。”
蕭雲笑道：“就是有事沒事的時候，想的比較多，遇到什麼事，我都想分出個對錯來，可一旦一件事涉及到對錯，就會變得很麻煩，想的也就多了起來。”
“是這樣嗎？”
邱閣老歪着頭看着蕭雲。
他總覺得蕭雲這個傢伙，雖然是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就好像跟自己身在不同的地方。
很奇怪的感覺。
“好了好了。”
蕭雲笑道：“邱閣老還是快些回去吧，要不然別人會覺得你也是來討好蕭家，拉關係的。”
“哦？”
“不小一時半刻，這外面就會堵滿各種各樣的人，到時候你想要出去都費勁。”
“也對。”
邱閣老笑道：“那老夫就先回去了，省的被人嚼舌根。”
他是想着趕快回去，最好不被人看到，畢竟自己帶着大小馬車，若是在其他人看來，這怎麼看都像是來送禮的。
現在根本不是能不能躲了旁人的問題，而是到底能不能走出這條巷子的問題！
巷子前面。
滿滿的都是人！
車水馬龍。
人聲鼎沸。
尤其是他們看到的邱閣老。
馬上就議論紛紛。
“哎呦，你看，還是人家邱閣老的速度快，咱們纔得到消息，纔開始籌備，人家已經來了！”
“就是，怪不得人家是閣老，而咱們家主子就只是個三品閒職，嘖嘖，真是不一樣啊。”
“不過邱閣老是來送什麼的？”
“不清楚，不過這次邱閣老是來了兩輛馬車，一輛他老人家自己坐，另一輛就應該是放禮物的了，你們沒有注意到嗎？那馬車的輪子，喫重可深，裏面的東西可不輕啊。”
“還是老哥有經驗，受教了！”
四周人一陣拍馬屁。
歡聲笑語。
原本覺得自己過來送禮，好像是有點丟人，可如今看到邱閣老都自己親自過來送禮了，他們反倒是覺得自己做的好像是有點不夠誠意，畢竟自家的老爺都沒有來！
邱閣老眼角一個勁的抽動。
有一種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的感覺。
差點就眼前一黑，直接昏死過去了。
旁邊人趕忙扶住，苦着臉說道：“這蕭公子，是真能害人！”
“就是。”
邱閣老咬牙切齒的說着。
然後無力的擺手道：“回府。”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名聲！
反正邱閣老是這麼看的。
而蕭雲這個臭小子，唯獨傷害自己的地方，就是害了自己的名聲。
長吁短嘆。
坐在馬車中，趁着沒人看到，還偷偷抹了兩滴眼淚。
等回了府，家人見到他是紅腫着一雙眼睛，還以爲他是受了什麼委屈，一個個都出聲安慰。
想了想，他覺得自己這兩滴眼淚也不能太浪費不是。
便長嘆一口氣說道：“爲了這個家……哎。”
然後就不說了。
點到爲止。
弄得家裏人都是長吁短嘆，覺得自家老爺爲了這個家，真是做的太多了。
然後這個老頭子又躲到屋子裏面去偷笑。
蕭雲自然不知道那麼多事。
他現在腦殼疼。
門外送禮的那些人，你總不能不收吧？
不收他們不走。
可若是收了。
這就麻煩了。
收東西不是白收。
需要弄出名冊，把所有的東西都記錄上，誰家送了什麼東西，這都得記住。
等日後見到了，或者因爲什麼事接觸到了，人家求到了，你總得想起來他曾經送了什麼東西，有多大價值，這樣才能判斷一下，他的事情要不要管，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人家。
這都是基礎。
所以那些斂財的人，一般都是記性很好的傢伙。
甚至不敢弄出名冊。
把所有的東西都記在自己的腦子裏面。
即便是過了十幾二十年，也不會忘記。
只要提起名字，人家就能一五一十的把之前的東西給說出來。
只有這樣，纔不得罪人。
要不然，人家送了東西，結果你給忘了，或者乾脆不辦事，那說不得人家要來個魚死網破。
直接把事情捅到上面去。
蕭雲倒是不用擔心這個。
不過相對應的，若是收的東西沒有記住，對個人的名聲會極爲不利。
可不收呢……
人家不走不說，那些下人們回去之後還有受到責罰。
而且這京城中的權貴們，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蕭雲的弱點。
來送禮的人，或多或少都帶着一些小丫鬟。
一個個可愛的小女孩子。
怯生生的站在那裏。
若是送禮這任務完不成，回去被打一頓都是輕的，主人家給殺了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