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天兒沉聲道:“既然對方想要喫東西,那就讓他喫,之前咱們實在是太小心了一些,仔細想來,這山谷之中是什麼地方?旁人找都找不到,這些天蕭雲一直在四處打獵,卻從未說過見過什麼人,怕是根本就沒有見到,我們好不容易等來了人,不管對方是敵是友,我們都應該接觸一下,這……是希望。”
冷月翎愣了一下。
好一陣才嘆了口氣,說道:“那……隨你的意吧。”
她低着頭看着蕭雲。
對於生死,已經看的很淡了。
拓跋天兒眉頭皺了一下。
看到對方這副模樣,只能無奈嘆息。
隨後轉頭看向密林處。
放出放的臘肉,只是很小一塊。
對方應該喫不飽纔是。
尤其是之前的臘肉。
燒了那麼長時間,大部分的地方都會變成碳,能喫的也就是中間部分,加上這一塊,對方也絕對是喫不飽。
等了一會。
拓跋天兒再次將一塊肉放在火上去烤。
這一次,卻用枝條給串上。
手拿着,模仿蕭雲的手法,旋轉着烤。
大約一炷香功夫之後,等香味散開,那黑影果然再次從密林中走了出來。
拓跋天兒冷笑一聲,說道:“朋友,不告而拿視之爲偷,你這樣怕是不合規矩,不過這荒山野嶺,能碰見也算是緣分,其實只要你開口,便少不了你一頓喫喝。”
黑影聽到她的話,緩緩上前。
卻保持五丈左右的距離,再不靠近。
拓跋天兒將臘肉舉起來,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肉食,在這種地方,誰都是少的,我給你,是我的禮貌,但我希望你也懂禮貌,而一個人闖入我們的營地,最基本的禮貌就是露出自己的面貌。”
影子彷彿糾結了一下。
但應該是無法抗拒這臘肉的香氣。
便果真向前靠了幾步。
這一下,兩個女人都看到了對方的模樣。
那是一個……小孩子?!
沒錯!
就是小孩。
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很髒,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極爲怪異,看起來像是某個異族。
他皮膚也黑,黑中又透着紅。
看起來更像是褐色。
唯獨一雙黑色的眼睛卻特別的亮。
好似在這深夜之中,也能發出光。
“我……我叫達達。”
男孩的官話說的很差,給人一種拗口的感覺。
也好像是舌頭大,支吾不清。
不過簡單幾個字,拓跋天兒還是能聽得懂。
拓跋天兒點了點頭,一揮手,便將肉食給扔了過去。
對方立即伸手接住,轉身就要往密林深處跑。
“等等!”
可拓跋天兒卻立即叫住了他。
“來者就是客,坐在火邊喫吧,若是肉裏面有不熟的地方,還能烤一烤,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問問你。”
看到對方年紀小。
拓跋天兒立即展現出一股子長輩的氣度來,建議的語言中,帶着命令的語氣。
這種方法竟然很好用!
男孩左右看了看,有些惶恐,也有些靦腆的走了過來。
然後貼着篝火,謹慎的坐了下來,目光不停的在拓跋天兒臉上看。
拓跋天兒卻根本沒有看他,只是在挑撥着面前的火焰。
“你這樣看人,很不禮貌。”
她突然說話,把男孩嚇了一跳,趕忙低下頭去,大口大口的喫起肉來。
拓跋天兒笑了笑,問道:“達達,你是哪裏人啊?”
“五毒村。”
“嗯?”
拓跋天兒愣了一下,心中大驚。
五毒?
這名字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她不露聲色,輕聲道:“那你家裏還有什麼人?怎麼放任你跑到這荒山野嶺來?還飢腸轆轆?”
“家裏人?”
“就是父母兄弟。”
“沒有……”
達達用力撕了一口肉。
又突然擡起頭說道:“但我有一個妹妹!我是出來打獵的,妹妹喫的多了,我養不活,村裏只有最勇敢的獵手,才能平白多養一個女人,妹妹是女人,我得養着她,我得變成最勇敢的獵手!”
可能是喫飽喝足。
可能是覺得拓跋天兒親近。
達達的話突然多了起來。
“我之前在追一頭熊,能單獨捕到熊的獵手,就是最勇敢的獵手,我追蹤了它很長時間,可是前一陣卻突然找不到了……”
熊?
熊皮現在還是她的睡袋呢。
那頭熊,很可能是這個小男孩一直追蹤的那頭。
拓跋天兒依然是不動聲色,說道:“你這樣的小娃娃,對付一頭熊?是不是有些難了?你餓成這個樣子,怕是連小獸都拿不住吧?”
達達抹了一下嘴上的油漬,有些不服氣的說道:“是……是因爲你們這肉烤的實在是太香了!而且……那頭熊聰明的很,有火光,有烤肉氣味的地方,它就不會過來了,我想要追到它,就得餓着肚子,而且你們這樣烤肉,也會把它給驚走的,所以……所以我纔過來搶……過來拿肉的!”
有理有據,明明偷了東西,卻彷彿自己是委屈了一樣。
拓跋天兒眉頭皺了一下。
“嗯?!”
一聲冷哼,便讓達達的脖子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
此時,拓跋天兒才說道:“那頭熊,已經被我們被殺了,你以爲自己喫的肉,是什麼肉?”
達達啃肉的動作一下子就僵在當場。
他瞪圓了自己的大眼睛。
呆呆的看着拓跋天兒。
然後……
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完了,完了,我變不成勇敢的獵手,我養活不了妹妹了……”
拓跋天兒皺了下眉頭,說道:“就算是讓你見到了那頭熊,你真的能捕到?那頭熊,可並非是尋常人能夠對付的。”
達達揉了揉眼睛,抽噎着說道:“我能,我可以用毒……”
“毒?呵呵,什麼毒能毒倒一頭熊?”
“有的……”
“再說了,就算是能毒死,那熊中了毒,肉帶了毒,人還怎麼喫?”
“黃蠍尾毒就可以,毒死了它,但人吃了它的肉就沒事。”
“哦?還有這麼神奇的毒藥?這倒是聞所未聞。”
達達突然不哭了,來了精神,有些驕傲的說道:“我們村子的毒是很厲害的,毒用的普通,能毒死人,毒用的好了,卻能救人!嘿嘿,你別看我年紀小,我用毒的手段那可厲害了!”
“救人?”
拓跋天兒眼角猛地抽動了一下。
卻還是不露顏色。
“哦?說得好像挺厲害的,是真是假就難說了,小孩子嘛,總喜歡吹牛,這點倒是哪裏都一樣。”
“我……我纔沒有吹牛!”
“沒有嗎?那你說說看,你能用毒怎麼救人?我倒是蠻好奇的。”
達達趕忙說道:“就是……就是能救人!”
“說不上來?”
“這也……這也沒法說啊,這人與人還不同,是受傷了,還是中毒了?亦或者是內傷,這總要知道對方怎麼樣,纔要知道用什麼毒好,這不一樣的。”
“哦?”
拓跋天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若是達達只說自己什麼人都能救,那她不會報一丁點的希望。
可現在他卻說得是頭頭是道,好想真的懂一樣。
拓跋天兒想了一下,笑道:“見你說的精彩,但我還是無法相信啊。”
“不……不相信?哼,不相信算了,村長爺爺就說過,外面的人都自大的很,瞧不起我們這些鄉野手段,果然是這樣。”
“倒也不是說不相信,只是單憑你的說辭,再加上你小小年紀的,實在是無法讓人相信而已。”
“我不小了!”
“哦?”
拓跋天兒顯得有些無奈,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不說這個,原本就是好奇問問……”
“不行!你說吧,到底要怎麼才能相信我?!”
拓跋天兒心中忍不住笑。
果然是個孩子。
小孩子的特點,就是不那麼執着。
前一刻他還在想着狩獵灰熊的事,結果有了新的事情,就馬上把之前的事情給忘了。
天下的孩子果然都一樣。
拓跋天兒隨意的揮手指了指馬車,說道:“我們走着偏遠的地方,其實是爲了抓捕一個狡猾的犯人,但這過程中,出手稍微重了一些,倒是給打掉了半條命,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把他活着帶回去,畢竟活着是一個價,死了,又是一個價,這其中的差價有點多……”
“啊?死活還不是一個價啊?”
“呵,這就跟你們狩獵是一樣,抓捕一個活物,和一個死物,難道會是同樣的價?而且這其中的價差,大到你都想象不到。”
“有多大啊?”
達達就像是好奇寶寶一樣,完全忘記了,對面這羣人還是一羣剛跟自己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傢伙。
拓跋天兒冷哼一聲,蜷着腿說道:“這差價啊,就算是隻拿出一成來,就足夠你養活你的妹妹,能養活一輩子!不不不,莫說是一個妹妹,就算是八個十個,那也是養得起,還能留下十份很厚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