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不明白的事,陛下瞬間就懂了。
只要把那個肉理解成銅錢,那一切就都解釋的通。
他也知道爲什麼商戶會漲價,而爲什麼這件事是避免不了的。
更重要的,這件事的錯誤就只有陛下那道命令而已
這個表面看起來什麼問題都沒有的政策,誰能想到竟然鬧出這麼大的事來
陛下陷入了沉默。
他意識到這裏是自己的錯誤了。
與此同時,也明白了爲什麼冷國柱要講這個故事,這是避免了當衆指認自己的錯誤啊
陛下深吸一口氣,隨後點了點頭道:“倒是一個不錯的故事”
停頓許久,才說道:“那些商賈的懲罰,先暫且記下,不用過早處置,倒是這收稅一事因爲種種原因,就暫時不要強迫百姓用銅錢繳稅了,不過如此一來,現在就還是那個問題,銅錢不過,諸位愛卿可有什麼良策”
說話間,還看向冷國柱。
冷霄漢卻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陛下的目光一樣,老老實實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鼻觀口口觀心,好似什麼事都跟他沒有關係一樣。
這把陛下給弄得有些牙癢癢
文武百官也都互相看着,說實話,辦法嘛,他們還真的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來什麼。
畢竟這是老生常談的問題,若是有辦法,早就有人提出來了。
而此時大家的目光,也有意無意的瞥向三公。
身爲朝堂之上地位權利最高的三人,此時理應受到足夠的期待。
三公之中,正管這件事的,就是趙無極了。
他想了一下,越衆而出,說道:“陛下,老臣有一策。”
“哦趙愛卿請講。”
“如今只是,其實並非是銅錢不夠,而是因爲各大家族,還有民間百姓,對於銅錢的囤積實在是太多,就算是最普通的家庭,也會存有幾貫錢用以應對特殊時刻,再者民間買房置地,乃至婚喪嫁娶,都需要積攢很多年錢財,這就導致了銅錢的大量囤積,銅錢都放在家裏,藏在牆裏,埋在土裏,市面上的銅錢自然就怎麼都不夠用,所以其實真正可行的辦法,還是要治標治本,要從本源入手,比如可以讓天下百姓不允許過量存儲銅錢,如此一來,銅錢被迫流到市面上,銅錢的總數自然就會增多,而銅錢不夠用的事情,也會相應解決。”
陛下眼睛頓時一亮。
點頭道:“是啊,不光是百姓囤積,便是權貴之家,又有哪家沒有大量的銅錢囤積”
他都這麼說了,立即有官員附和道:“陛下,聽聞各大家族之中,都多少有些銅錢,聽說那些鉅商之家,銅錢甚至可以裝滿幾個屋子,平日裏又不動用,但是生出的銅鏽氣味,就能漂出幾裏地去”
另一名官員說道:“再者,若是單純的囤積,既然有所消耗,銅錢繡的太厲害,直接破損無法花銷也是有的,這樣的損耗甚至不再少數,幾年下來,便可佔所有銅錢的一成分量,數量頗巨啊”
“是啊,魏大人所言極是,確實是有這種損耗,下官倒是也聽說過一種情況,一些首飾商家無處買銅,竟然也會將銅錢熔鍊,製作各種銅器,卻不知這銅錢鑄造原本就極爲耗損錢財,他們這麼一來,這鑄造的成本,就成了咱們朝廷全部負責,實在是哎,捨本逐末啊。”
“對對對確實是有這種情況,聽說一些工坊在銅料緊缺的時候,也會這麼做”
一羣之前還沒有任何見解的傢伙,突然之間就變得對這件事瞭解了起來。
並且說的是頭頭是道。
很明顯,他們都想過這件事,只不過苦無應對之法。
看到問題的大有人在
大家又不瞎。
誰都能看到的事情,他們也能看的到。
至於不說
因爲身爲官員,若要把這件事說出來,就不能僅僅是看到,還必須能說出解決的方案來,並且這個方案還得十分靠譜,是能夠真正解決這些事情的。
要不然
說它作甚
看到不對的事情,直接說出來,然後把問題拋給陛下,讓陛下去做
這不扯淡嘛
做官最重要的不是眼睛,而是手。
看到事不算能耐,能解決事情,纔是能耐
所以有些事情,百姓們總覺得有些官員是瞎子,聾子,不聞不問,不見不明的,實際上他們看到的,但他們也沒有解決辦法,能怎麼辦只能當做看不到罷了
裝傻充愣,裝聾作啞,這原本也是爲官之道的一部分呢。
陛下聽着他們說出來的各種各樣的問題,心中也有了計較。
但卻也不能馬上發號施令。
而是說道:“既然諸位愛卿對這件事都有見解,不知可有應對之策”
文武百官立即又閉上了嘴,果然,他們其實真的沒什麼好辦法。
趙無極再次說道:“陛下,爲今之計,便需用重典,上刑下理,讓權貴和百姓不要那麼囤積銅錢,多花出去纔行。”
沉默一下,又繼續道:“另一方面,需要明正典刑,對於隨意破壞銅錢的,應當懲處,過分浪費銅錢的,也應該接受懲罰,就比如首飾匠私自熔鍊銅錢,如此行爲就應該適當制裁,那些囤積銅錢,導致銅錢生鏽發黴的,按照損耗數量也應對其懲罰”
陛下滿意的點了點頭。
心中忍不住在想,這遇到關鍵時刻,還得靠肱骨大臣。
他們能直達本源,又能一錘定音,可謂能謀善斷
可是要比一些只會呱噪的“小子”要好的太多。
尤其這些大臣起碼能自己把事情說出來,而不像是某些“小子”,還得他老人家屈尊去詢問
哼這一比較,高下立判。
一道法令又出去了。
陛下樂的不行,覺得一個困擾了朝廷多少年的問題,在自己手中輕易解決,這實在是太讓人興奮的一件事了。
可是這法令出去之後,卻又變了樣子。
一些大戶人家,趕忙去查看自己的錢庫,發現裏面果然有很多銅錢已經腐朽,很難再用。
趕忙叫來下人都給搬出來,拼命的刷洗晾曬,可最終的損耗還是太多了。
他們無奈之下,只能選擇開始在賬目上作假。
要規避這個“損壞銅幣”的懲罰。
另一方面,百姓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剛開始有些發懵。
可隨後卻是天怒人怨。
一些家庭積攢了好多年,才積攢出幾十貫錢來,原本是打算的好好的,到時候給自家孩子娶個媳婦,再買兩畝地,也好讓他們一家可以消停度日。
可如今這銅錢卻成了罪過。
聰明的人,趕忙將自家的銅錢給藏了起來,直接挖地三尺,深埋進去,輕易不讓人看到。
而那些急於產生政績的官員就不樂意了。
他們深知現在朝廷是要銅錢,那麼自己這裏出現的銅錢若是少了,自己的政績豈不是十分難看到時候三年考覈,升遷之路,豈會有自己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