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姿勢略微難受,但蘇曉擁有強大的心力,完全能夠強行入睡,而莜莜則是仿生人,不需要睡覺。
再次睜開眼睛時,蘇曉又來到了那條馬路前。
唯一不同的是,他懷裏沉沉的。
蘇曉下意識低頭,問道:“莜莜,你怎麼進來了?”
莜莜赫然在他懷裏,還穿着那身寬大的病號服。
女孩扭着頭望着身後的蘇曉,眼眸裏也是震驚和驚訝。
突然,一輛大卡車飛馳而過。
“小心!”
蘇曉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女孩。
卡車沒有撞到他,他和莜莜站在街道上,沒在馬路上。
一道白色的身影落在地上,然後血色染紅了她。
她白皙手臂上,正握着一個手機,撥打着不可能打通的電話。
蘇曉抱着莜莜,小心翼翼地向受害者靠近。
他在恐懼之城裏邁出了腳步。
莜莜看着車禍場景,忍不住說道:“那好像,好像是我?”
“嗯。”蘇曉點了下頭。
光是看髮卡就能判斷出來了,就是莜莜本人。
蘇曉牽着莜莜的手,小心翼翼移動過去。
正要檢查受害者,看看有沒有救時,受害者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側方,卡車再次轟鳴駛來。
“不好!”
蘇曉連忙拉着莜莜閃避。
他們及時退到了馬路邊緣,一開始出發的位置。
之前發生的事,再次發生了。
和莜莜一模一樣的女生倒在了地上,鮮血流出,手機播放着冰冷機械的聲音。
蘇曉看着這場景,滲到骨髓裏的寒冷和痛苦一次又一次涌出。
第三次,場景再次復現。
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機會改變什麼,這場景每次重播,都是從女孩被車撞到開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曉喃喃道。
還好,他很確定,真正的莜莜就在他的懷裏,被他緊緊抱着,否則,蘇曉懷疑自己已經崩潰了。
第四次。
第五次。
蘇曉已經不願去看。
若不是要抱住莜莜,他甚至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莜莜說:“這裏是恐懼之城……你是半夢者?”
“不要逃避,向前去看,去直面內心的恐懼和痛苦,然後前進,向前走。”
蘇曉閉着眼睛,緊緊抱着莜莜。
莜莜換了一種語氣,柔和安慰着蘇曉,給蘇曉鼓勵:“我在你懷裏的,我沒有死,那些不是真的,只是嚇你的。”
“我在你身邊,我在你懷抱中,不要被這對懼嚇到了。”
在他的鼓勵下,蘇曉重新睜開了眼角,看着血淋淋的場景。
“穿過這裏,繼續前進。”莜莜說。
又一次,蘇曉看到這個場景。
他沒有木偶在身,無法使用三尺神明,沒辦法進入那極端冷靜理性,不似人類的狀態。
“計算時間。”莜莜說:“算好每次恐懼場景重播的時間,找機會衝過馬路,到對面去。”
馬路對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什麼也看不清。
莜莜繼續說:“不要擔心,向前走吧,我被你好好保護着,這些都是幻象。”
“邁開腳步,向前。”
蘇曉戰戰兢兢走到馬路邊緣。
莜莜繼續鼓勵着蘇曉:
“人不能因爲恐懼而停步不前。”
蘇曉深深地呼吸着。
連續好幾次。
來到了馬路對面的位置。
蘇曉聽不到身後卡車奔馳的聲音,繼續往前走着。
莜莜道:“做得好,就是這樣。”
這時,蘇曉莫名回想起自己在給江舟做心理治療時,也是用這個語氣,不停誇讚着江舟,讓她能面對她的恐懼。
他聽到莜莜小聲說:“勒太緊了。”
蘇曉連忙鬆手:抱歉抱歉。
他剛剛抱着她衝過去時,手臂太用力了。
蘇曉拉着莜莜的手,看向前方,問道:“接下來會是什麼?”
莜莜說:“得看你恐懼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觀察下週圍的場景,也許有線索。”
蘇曉看了看周圍的情況。
前面是一段街道,街道再往前是一個十字路口,路口處停着不少無人出租汽車。
街道一旁的牌子寫着這裏的地名:
糉子路。
蘇曉皺着眉說:“完全沒有線索。”
莜莜鼓勵着:“那就繼續前進吧,不要被恐懼壓倒,沒有什麼好害怕的,這裏都是幻象。”
蘇曉咬了咬牙,拉着莜莜的手走在前面。
正當他快要走入十字路口時,他看到對面出現了另一位莜莜,正在斑馬線前等待過馬路。
她驚喜地看着蘇曉,熱情地打着招呼:
“蘇曉!”
子彈穿過她的頭顱。
爆開的血花讓蘇曉無法意識到任何其他的事物,彷彿他的大腦也同樣被子彈擊中。
砰。
狙擊槍沉悶的槍聲從蘇曉右手邊傳來。
“蘇曉!”
那女孩再次出現,微笑地看着蘇曉,熱情地打着招呼,彷彿下一刻,兩人就要擁在一起。
子彈,鮮血。
場景一次又一次地重複着。
蘇曉大腦一片混沌,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全身發着抖,被恐懼支配着。
“我明白了。”蘇曉身後傳來莜莜的聲音:“狙擊槍不可能連續射擊,你要找準狙擊手射擊‘我’的時刻,跑到一輛停着的車旁,用車做掩體。”
“這樣躲閃幾次,你就能穿過這片區域,進入下一個地方。”
蘇曉說:“做不到。”
他側過臉,閉上眼,不敢去看前方:“我做不到的。”
突然,他感到嘴脣一陣溫潤。
蘇曉睜開眼睛,發現女孩墊着腳,在他身前。
“做得到。”莜莜說:“你做得到。”
“蘇曉!”
馬路對面,另一個莜莜興奮地喊着。
“砰!”
蘇曉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看着她。
場景恢復如舊,蘇曉全身緊繃着,隨時準備起跑。
見到子彈穿過自己心愛女孩的頭顱時,蘇曉起步奔跑。
砰!
槍聲響起。
蘇曉拉着莜莜跑到了第一輛車的旁邊,立刻拉着她蹲下。
子彈在車頂擦出火花,第二聲槍響才遲遲響起。
“蘇曉!”
馬路前方,莜莜再次出現,場景重現。
蘇曉緊咬牙關,盯着她。
子彈穿過。蘇曉起步。
恐懼壓向蘇曉,令他的起步動作晚了了小會兒。
接着,狙擊槍子彈打中了他。
蘇曉從夢中猛然驚醒。
他額頭上汗流不止,大口大口喘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