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許願擊敗或者擊殺穀神，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的文明火花仍然是象徵層次，沒有到達超越性的層次，更何況就算抵達了超越性的層次，想靠單純的願望就去擊殺同位階的敵人，那也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要活下來，然後步入利維坦的層次。
周圍的時空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就連穿越重重障幕的時空扭曲也不在起作用，那吞噬之力也停在了蘇曉面前。
但這只是一瞬的假象。
片刻後，這些力量擊碎了時空的凝滯，殺到了蘇曉身前。
一張虛幻的大嘴出現，那是吞噬的超越性爆發力量時形成的異像，它一口吞下蘇曉，彷彿像之前吞下怪物之翅厄爾尼諾，讓一個大魔級邪物無聲無息消亡掉那樣。
但它一口吞空了。
蘇曉已然消失，不再在此世界當中。
蘇曉此時陷入了一個奇妙的境地。
他感覺自己在墜落入世界中更深的地方，又感覺自己在抽離整個世界。
他的身體，思維，意識，還有所有的一切，都在升騰着，進入了更高維度的境界。
他擡起頭，那些從歷史帷幕之上投來的模糊目光，突然變得清晰可見。
那是億萬個光球之上的混沌迷霧，在那些迷霧中，利維坦們像遲緩的巨獸在遊動，那些是祂們的超越性，是祂們真正的，俯瞰歷史帷幕的“本體”。
他看到了十重烈陽，那居然是一羣黑色微小的蟲子組成的集羣意識存在，只不過那些蟲子的細小程度和單細胞生物差不多，祂，不，祂們生活的周圍涌出無盡的熱量，溫度相當於太陽表面的耀斑。
他看到了低熵陰影，那“秩序的陰影”，“人心的陰影”，如今高高在上，卻很不起眼，只是一團影子，但是這團影子在迷霧上輕輕遊動，給人致命而危險的感覺。
穀神的模樣則和現世裏的祂完全不同，那是一扇漆黑的，漩渦般的門，宛若黑洞，卻不停地吞吐出各種怪模怪樣的生物，那些生物最弱小的也是權柄層次的王侯，像浮游蟲一樣在混沌迷霧中游泳。
祂似乎剛剛從“下方”的億萬光球中升上來，位置相對其他利維坦級邪物較低，正冷冰冰地盯着蘇曉——雖然祂沒有眼睛，但是蘇曉就感覺得到祂在盯着自己。
還有血池一般的血族始祖，惡念聚集，宛如黑泥泥怪般的深淵意志，還有那一塊石板模樣，雕刻着種種律法的混亂律令，也有如夢似幻，彷彿從夢境中走出，由觸手，眼睛和飄散不定的未知物質組成的拉維翁……
以及，盤踞在紅色月岩上，擁有無數虛幻觸鬚的巨獸。
“1，2，3……”蘇曉在內心默默數了一遍。
除了不可自證存在的空族利維坦級邪物“無形泡影”，以及在未來註定誕生的靈族利維坦級邪物“未來之主”，所有的利維坦級邪物都到齊了。
光是被祂們注視，蘇曉就感到恐怖的壓力和污染，也就是他位格極高，如今是大魔級邪物，如果稍微低一點，就會立刻崩潰瘋狂。
“下方那億萬個光球……就是所謂的歷史帷幕，所謂的無數個世界嗎？那麼這些利維坦級邪物俯瞰歷史帷幕，指的就是祂們飄在這些光球之上的混沌迷霧中？”
他自然地往上看，他想看看利維坦級邪物之上還有什麼。
蘇曉看到了。
那是一座宮殿。
一座無比宏偉，根本無法用人類的語言來描述的宮殿！它建造在這個更高維度的空間，建造在歷史帷幕之上。
這宮殿的巨大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它橫壓着整個混沌迷霧，“陰影”籠罩住了億萬個歷史帷幕，不，那些混沌迷霧，乃至下方的億萬世界，彷彿連接着這個宮殿，是這個宮殿誕生的附屬產品！
蘇曉的視線繼續“往上”。
蘇曉發現他剛剛的想法是錯的，混沌迷霧和萬千世界並不是宮殿誕生的。
確切的說，他發現“宮殿”這個第一印象或許是錯誤的，使用“棺”會更好。
他看到，宮殿當中，橫躺着一個不可名狀，沒有確定身形，不斷沸騰翻滾的存在。
看到祂的第一眼，蘇曉就明白，祂已經死了。
祂是鯨！第一位主宰，鯨！
祂的力量真像霧氣一樣流淌出去，流到每一個世界，每一個生物，每一個確切存在的物質中，鯨落，萬物生。
望着祂的瞬間，蘇曉突然癡了，擁有木偶象徵的他，此時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和身體，無法認真思考，只緩慢，笨拙地跳着一個舞蹈。
右手上挑，手肘扭曲，手腕下折，左手下拖，手臂豎直，掌心外翻……
這個超脫一切世界的高緯度上，並非只有蘇曉在跳着盲目癡愚的舞蹈，在那些環繞着“鯨”屍體的地方，也有許多強大的邪物，正緩慢，愚笨的舞蹈。
在那棺材一般的宮殿當中，甚至還有邪物擊打起低沉瘋狂的鼓聲，吹奏着空無駭人的音調。
蘇曉不明白那些邪物是什麼層次的存在，他已經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等他剛剛跳完舞蹈的起手式，一種電擊般的驚悚卻從內心中傳來，木偶的力量好像被激活了一點，讓蘇曉能勉強操縱自己的身心靈。
他連忙“低下”目光，不去看那位褻瀆，恐怖的主宰。
蘇曉的內心此刻正涌滿瘋狂，但他終於能擠出一絲理智，來思考一個問題：
“我在哪兒？”
很快，蘇曉思考得出了結論。
他此時不在歷史帷幕之內！
因爲歷史帷幕代表着的那億萬顆光球正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不在歷史帷幕內？那在那裏？
蘇曉很快想到了一個答案。
在他和林莜莜一起掃蕩被遺忘大陸時，曾經遇到一個自稱阿絲赫達面相的女子，她是阿絲赫達殘餘力量核心所化。
她曾經告訴過蘇曉，她想借助夢族的“夢境之心”逃離歷史帷幕，去歷史帷幕之外的海洋，在那裏也一處“安全的庇護所”。
蘇曉的目光逐漸下落，從更高的緯度往下降低。
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處夜空中的海邊，黑色的浪花侵襲着沙灘，淹到他的腳邊。
而他剛剛所見到的，只是夜空中，那屬於羣星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