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爲自己這局棋，無懈可擊是嗎？”江北辰表情略微有些譏誚。
張道仁一臉傲然，說道：“你覺得呢？如今我雙龍齊下，已是必勝之局，一條大龍，尚且可以將你置於死地，況且是兩條，你此刻已經毫無翻身的可能！”
“話可不要說的太絕對了，圍棋之道，千變萬化，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敢說自己會勝券在握！”
話畢，江北辰拾起一枚白子，將棋子緩緩地放在那，黑白犬牙差互之處，一個很不起眼的位子。
啪！
一子落地，猶如鐘樓鼓聲，餘音繞樑，經久不散。
張道仁楞了一下，朝着棋盤看去，李元德和於垚也連忙緊緊地朝着棋盤盯過去，生怕會有什麼變數一般。
但看半天，他們卻是並沒有看出什麼名堂。
感覺這就是一步，無用之棋。
“哈哈，小子，你這是黔驢技窮了吧？居然走了一招廢棋？”於垚忍不住大笑起來，搖頭說道，“你個小垃圾，還真以爲你有什麼妙招呢，實在是太孬了，就算是我用腳，恐怕都比你下的漂亮！”
李元德也忍不住搖了搖頭，的確，這步棋走的毫無道理，看似對整個局勢沒有絲毫的幫助。
“真的是這樣嗎？”江北辰冷笑一聲，並沒有在意兩人，只是朝着張道仁看去。
“他們兩個境界不夠，難道，你也看不明白嗎？”
這話一出來，李元德和於垚都是呆了一下，旋即皺着眉頭朝着張道仁看去。
而此刻的張道仁，卻是緊緊的皺着眉頭，緊盯着棋盤，表情陰晴不定。
於垚一臉不解的表情，“師父，他這就是一步廢棋啊！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師弟，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李元德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都給我閉嘴！”張道仁頭也不回的大吼一聲，着實將兩人嚇了一跳。
兩人面面相覷。此刻卻是不敢再亂說話了。
而此時的張道仁，老軀卻是微微顫抖起來，臉色有些潮紅，一副汗流浹背的樣子，盯着棋盤，彷彿要把棋局看穿一樣。
江北辰微微一笑，淡淡地提醒道：“該你了！”
張道仁原本聚精會神，被這麼一打擾，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中的棋子都差點給扔掉了。
“年輕人，我果真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佈局如此之深！”良久，張道仁遲遲無法落子，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江北辰一眼。
“我說的很清楚，真龍者，可隱可顯，可騰躍變化，而你的龍，呵呵，猶如無根之水，看似洶猛，卻難以爲繼！”江北辰淡笑說道。
張道仁緊緊地咬着牙齒，緊盯着棋盤之中，角落裏的那枚白子，猶如眼中釘肉中刺。
這便是江北辰最初落的第一子。
原本以爲是個笑話，現在看來，卻是能夠決定勝局的關鍵，也是整個局勢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是我大意了！”張道仁緩緩一嘆，“這個位子，在易經八卦之中，屬於坎位，正好是水之眼！也是我佈局的陣眼！”
“我這兩條龍，乃是水龍！可以所向披靡，唯一的弱點，便是陣眼！”
“但是我很奇怪，陣眼飄忽不定，在沒有形成局勢之前，即便是佈陣本人，都是無法做預判的，你又是如何知曉的？”張道仁眼神緊緊地盯着江北辰，不停地閃爍着。
周圍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兩人在叨咕什麼呢，什麼水啊火啊的，根本聽不懂啊！
即便是於垚也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師父到底在說些什麼。
而面對張道仁的質疑，江北辰則是搖了搖頭，“以不變應萬變，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你棋道再高，高不過法道，你智謀在高，也不過這棋盤方寸之間！”
江北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但你卻不知，棋，並不拘泥於這小小棋盤，曠古而今，又有多少人，以天爲棋，以地爲盤，舉手擡足，開闢紀元，他們無不是先知，先覺的大聖賢！”
“棋盤是死的，天地是活的，人心詭變，爲道永恆！你掌握了棋道，精通武道，卻依舊是不離術的範疇！但真正超越術的，纔是真正的，永恆的大道！”江北辰侃侃而談，彷彿在教育一個後輩一般。
而聽到這些話，張道仁渾身劇震，內心裏的某些固有的觀念，彷彿被刺破了一般，瞬間掀起滔天劇烈！
此子年紀輕輕，卻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至理名言，暗合無上法道。
這真的只是個年輕人嗎？
給他的錯覺，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彷彿並非是一個青年，不，甚至可以說，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尊佛，一尊仙。一尊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存在！
這種感覺，讓張道仁莫名的恐慌，內心忍不住產生一種驚懼和敬畏！
不過很快，他便回過神來。
“玄之又玄，衆妙之門。年輕人，你在跟我講道法？”張道仁忍不住感嘆一句。
“我承認，你的棋術高深，有點另闢蹊徑的味道！”
“但你要明白，棋，就是棋，它有它的世界，有它自己的規則，這個規則，是人定的，這是定數，你永遠無法推翻這個邏輯！”
“所以，主導一切的，依舊是人，而非天！”張道仁一臉冷笑的開口道，此刻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雖然你暫時緩解了危機，但我的優勢依然在，就算我這是兩條半死之龍，依舊足以將你壓垮！你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張道仁一臉自信的開口道，同時捻起一枚黑子，啪的一聲，落在了棋盤上。
局勢，似乎又被黑子也壓制住了！
呼！
於垚和李元德，都是齊齊鬆了口氣。
還以爲這小子真的要翻盤了，沒想到只是虛驚一場。
雖然往深了，他們看不懂，但只要能贏，就沒有問題！
不過此刻，江北辰卻是搖了搖頭，“格局小了，人天之戰，終究是天高一籌！人定勝天，不過是螻蟻撼天的妄言！”
“即便是人獲取暫時的勝利，也不過是天道的恩賜而已，真以爲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掌控的？”
江北辰搖頭說道：“我告訴你，生而爲人，百分之九九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
“這是天地運行的規律，沒有一個人，哪怕是聖賢，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不然，這個世間，也不會從天地人三皇並列，到最後天皇統治六道輪迴！而人皇，卻被從九九至尊削到九五之尊！”
“過猶不及，月盈則虧，水滿自溢，這都是天地的規則啊！”江北辰搖頭，兀自低語，彷彿是在說給張道仁，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而就在此刻，他緩緩提起白子，朝着與之前第一子，相反對稱的位子，落了下來。
啪！
猶如一錘定音！
而就在這枚棋子落下的時候。
整個棋盤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形成一道波紋。
一副精美的畫卷，彷彿從白玉棋盤上，透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