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道長見我們神色訝異，沉聲說道：“綁我的只是我的外袍，黑暗之中難以解開，我自己多花了點時間就抽出手了……而且，沈道友雖然自己走了，但她沒有撤走繩子。”
繩子？
“沈家來救援的她的人，是用繩子把她拉上去的，是兩人合力拉的，我看得很清楚。”宗道長笑道：“但繩子沒有收走、也沒有順手丟棄。”
“我解開自己雙手，穿好道袍後，一扯繩子就爬上來了，發現繩子被拴在了最近的一棵枯樹上……這是沈道友沒有做絕，給我留了上來的路。”
……真香，這瓜，我都聽得津津有味。
不光是我和我哥喫瓜，一開始埋頭喫飯的蕭善明含着一口菜越嚼越慢，聽到這裏嘴都忘了動。
“不過我當時整理衣服，就發現小佛不見了，我特意再次下去尋找，都沒找到……沿路回去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直到我住的小旅館房東打電話到手機上，告訴我，我房間裏那老頭把窗戶撞破了，從二樓跳到小巷裏，我纔不得不放棄尋找小佛，趕回去追那怪老頭。”
“……沈青蕊肯定當時還在附近觀察着你，因爲她知道你要去追人。”我補充了一句。
宗道長愣了愣，隨即笑道：“是，沈道友並非惡人，脾氣跋扈一些而已，我並未覺得結仇結怨了……只是趕緊通知小師弟，請他去沈家通報一下，請求歸還小佛。”
“好在慕姑娘您講道理、明大義，還親自帶着沈道友來拜山門，還能有何怨仇揭不過去呢？”宗道長大氣的笑了笑。
他一定不常笑，笑起來好看多了，沒了那麼陰沉嚴肅的表情，也挺暖的。
“既然沒發生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我們也就不瞎操心了，喫飯、喫飯，我們會在貴山門稍微停留一兩日，你自己去跟沈道友搞好關係吧……以後下山行走，多一個朋友更方便是，交通不便的時候，那位沈道友還能調動直升機來幫你。”我哥用手肘拐了拐宗道長。
一副“兄弟，哥們兒只能幫你到這裏了。”的表情。
後知後覺的蕭善明現在才發覺有點的不對勁，他喃喃的嘟囔道：“師兄你對我們可不是這麼溫和的，爲啥對沈青蕊這麼好脾氣……難不成你、你……”
我給他夾了一塊素肉，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多喫飯、才能變聰明。”
蕭善明愣道：“我跟您差不多大！”
“但我家小喬已經是當媽的人了，輩分不同，小老弟~~等你遇到姻緣的時候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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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牀上，用袖珍小筆記本從第一頁開始看。
月上中天的時候，江起雲出現在牀邊，俯身親了一下我的後頸。
“……在看什麼？”他坐在我身邊，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這又是哪個道觀？”
“宗道長他們師門，他們師門跟北天黑帝頗有淵源呢，主修的都是降妖伏魔，老道長給我看他們師門整理的筆記。”我指了指袖珍小筆記本。
這本子上面好多是古文，看得我眼睛累，正好江起雲來了，我就將本子塞到江起雲手中。
“請帝君大人給我講故事吧，反正你看古文習慣了……”我打了個呵欠。
江起雲微微蹙眉：“你都困了還不睡覺，還聽什麼故事。”
“不是困，是累……也不知道昨晚誰折騰我，還說讓我好好睡覺，哼……”
江起雲聞言，低頭笑着看向我，隨着動作，他的長髮從肩頭滑下，落到我的臉側。
“……一次兩次你也說折騰，這麼嬌弱的？”他低聲輕笑道。
我把臉埋在他的腹部裝鴕鳥，這根本不是次數的問題好麼，有時候愛意濃了，就算一個吻都能讓手腳發軟。
“宣和二年……”江起雲清冽的聲音輕輕的開始念起小本子上的內容。
他的性子，確實不會講故事，但從他口中讀出來的東西，彷彿就是真實的。
不管怎樣的怪異荒誕，不管如何離奇難言，他垂眸輕聲唸誦，我就感覺像聆聽仙語妙音一般虛渺又栩栩如生。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就這麼枕在他的腿上，他一隻手扶着我的頭，一隻手拿着本子，聲音忽遠忽近的給我說“故事”。
那些與妖魔之界相關的故事，聽起來是那麼遙遠，然而我卻親眼見過不少……
混沌的屍魔，只有本能的小妖魔，行動快如閃電的狍鴞，血紅着眼睛的沖默，還有，那至今沒見過真面目的魔尊黑帝。
我迷迷糊糊入睡，彷彿回到他口中描述的那些故事中，導致做夢都是光怪陸離的景象。
江起雲以前說過，夢乃神識閃現，不必強求去解，機緣到了，自然會了悟夢中的因緣。
可我夢中那如霜如雪的白色月光，我實在想不出是什麼徵兆。
污老太太解夢說夢見月亮有好、也有不好，江起雲則沒有去深究，只是淡淡的陪着我，讓我能在他身邊睡得安穩。
確實，他幾乎夜夜都在。
這種感情不是一句兩句話能描述的。
仙家尊神大部分都隨心所欲，無拘無束，就算有束縛，也不過是神職所限、或者修行戒律。
他們追求不困於心、不囹於情。
但江起雲對我的陪伴，早已超過了仙家尊神垂憐的範圍，他只要無重要之事，就會夤夜而來，陪我至破曉。
“唔……”我感覺到他親了親我的脣，將我挪到了枕頭上。
“起雲……”我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摸他的臉。
他湊了過來，讓我碰觸，是熟悉的五官，就算閉着眼，我心裏也能完整的浮現他的面容。
“睡吧……這些妖魔怪誕，聽起來很枯燥……”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日後若有閒暇，再帶你去虛危山後親眼看看……”
我哼了哼，入了夢鄉。
夢鄉……我夢見了家裏的小樓，夢見於歸幽南在玩鬧，蘭兮坐在墊子上，身邊一大堆玩具，看着哥哥姐姐一臉興奮。
看來是想家了，有了孩子之後，離家幾天都十分牽掛。
迷迷糊糊間，家裏小樓消失了，地面和天空都變成了浩瀚的宇宙，黑黑的，又佈滿了星辰。
家裏的人一個個消失，于歸追着小球跑，她撿到了球，一回頭，所有人都不見了，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像要哭出來了。
別怕啊，于歸，這只是夢啊，于歸？
我猛地驚醒，全身一抖，江起雲攬着我的手立刻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