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諜涯無痕 >第一千一十九章 故作高深
    李永才走進書房,從保險櫃裏取出一個卷軸。

    這是宏鑫機器廠老闆渠宏心送他的。

    據渠宏心講,這幅畫是董源所作,叫《江堤晚景圖軸》,非常名貴,他花了兩萬大洋從香港購得,並說可作爲傳家寶傳之後世。

    李永纔不懂畫,也不懂什麼董源董方的,但一聽價值不菲,就認定這畫是珍品,打定主意要作爲傳家寶傳給兒子。

    李永纔打開畫看了看,真沒看出哪裏好來,但一想到兩萬大洋就這麼送走了,心跟刀剜似的難受。

    他把畫抱在懷裏,默唸:“兒子啊兒子,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老子完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先保爹吧,你千萬不要怪爹啊。”

    唸叨了幾句,心裏好受了些,把畫放進一隻箱子裏,提着出了門。

    ……

    “永才啊,你跟姐這麼生分?每回來都不空手。”辛太太見李永才提着一隻箱子進了門,笑得眯起了眼睛。

    “表姐,這是我剛花了五萬米元買的一幅畫,送給姐夫的。姐夫還沒回來吧?”

    “沒回來呢,國府新建,他忙得不可開交。永才,什麼畫啊這麼值錢?”

    “聽說是董源的,叫《江堤晚景圖軸》,反正我也不懂,只聽說貴就買了。”

    “五代董源?”辛太太吃了一驚。

    她是大家閨秀,當然知道董源是誰。

    “誰知道是圓還是方啊,也不知道是哪代的。姐,你看看?”

    “好,我看看。”

    李永才說着打開箱子,伸手去取畫軸。

    “別動!”辛太太止住他:“看來你是真不懂,這不能直接上手。”

    說罷命傭人找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把畫展開。

    只看了一眼,辛太太就眼睛發亮:“好啊,古樸之氣撲面而來,的確不是凡品!”

    “是真的哈?”

    “感覺是真的,我不太懂,等你姐夫回來,讓他鑑賞鑑賞,他懂。”

    “我姐夫真是學富五車,無所不懂啊。”

    又看了一會兒,辛太太把畫收起來,放到一邊,二人開始聊天。

    李永才把今天林創上任的事講了一遍,最後道:“姐,今天這事沒辦好,辦砸了。誰能想到姓林的懂那麼多?”

    辛太太看在名畫的份上,沒有埋怨他,而是鼓勁打氣:“他懂得再多,畢竟年輕,官場之上銳氣太盛反而會樹敵太多,走不遠的。永才,跟他對着幹就是,有姐給你撐腰,還怕他?”

    李永才一聽,膽氣爲之一壯,腰桿也挺起來了:“是,姐,兄弟絕不會墜了你的威風,一定給你長臉。姐,你說姓林的先撤了徐奎,後又對辦公室的事隱忍不發,是不是怕了?”

    辛太太撇了撇嘴,道:“當然是怕了。不過,他也算聰明,沒有再胡搞下去,否則,要真亂來一通,把你的人全撤了,不是打你,而是打你姐夫的臉?他不傻,知道適可而止。”

    “哦,那我有數了。”

    李永才長吁一口氣。

    ……

    晚飯之前,辛家廣回來了。

    辛太太趕緊獻寶一樣把《江堤晚景圖軸》拿出來。

    辛家廣鑑賞了一會兒,嚴肅的臉上露出微笑:“真品。”

    “真品?我怎麼沒看出來?”辛太太有意去撓丈夫的癢癢肉。

    辛家廣這可找到賣弄的機會了,邊指點着畫,邊道:“董北苑是南唐五代三大家之—,畫法獨特,筆力沉雄,以江南真山實景入畫,不爲奇峭之筆。疏林遠樹,平遠幽深,皴法狀如麻皮,後人稱爲‘披麻皴’。山頭苔點細密,水色江天,雲霧顯晦,峯巒出沒,汀渚溪橋,率多真意。

    你看這皴法,這設色,無不符合其繪畫特點,這種畫,就算後人摹彷,也彷不出來的。”

    “如是真品,那可太名貴了。難得永才一片心,他花了五萬美元從香港買來,專門送你的。”

    辛太太瞥了一眼李永才,有意無意地說道。

    “永才,有心了。這畫太名貴,我不敢收,你還是拿回去吧。”辛家廣道。

    “別呀,我可不懂這些個,你剛纔說的,我都跟聽天書一樣。這畫在我手裏,就等於瞎子點燈,白費臘。”李永才道。

    “如此說來,就當你姐弟兩人之間的贈品吧,我是不敢收的。”辛家廣道。

    李永才一聽大喜,辛家廣這是第一次承認他和辛太太之間的“姐弟”關係。

    真是有錢能使鬼,送禮可通神啊。

    “對對對,這是我給我姐的,跟姐夫沒關係。”李永才趕緊順竿子爬。

    辛太太把畫放好回到客廳坐下,沒用李永纔開口,就把今天稅警局的事說了一遍,道:“永纔沒當上局長,就已經虧欠他了,你可不能讓他再受欺負。”

    辛家廣沉吟了一會兒,點評道:“永才,今天這事辦得太蠢,沒有根腳。當衆詰難上官,是以下欺上,就算林明受窘,你也落不了好,反而會讓人對他心生同情。再者,強佔局長辦公室也太蠢,此乃以下欺上的延續,不足取。”

    李永才一聽傻了,自己還得意洋洋呢,合着辦了兩件蠢事啊。

    辛太太也明白過來。她臉上掛不住,畢竟李永才的所作所爲,是她指使的。

    “那怎麼辦?落個以下欺上的名聲可不太好。”辛太太急道。

    “是啊,姐夫,你看有沒有補救之法?”李永才問道。

    辛家廣倒是不慌不忙,裝模作樣地呷了口茶,故作高深地說道:“高明者都是欲取先與,低調行事。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高於岸浪於湍之,當槍靶子最蠢,容易被人攻擊,如此焉能不敗?”

    “姐夫,你說得太深,聽不懂。”李永才摸了摸後腦勺道。

    “是啊,都是自家兄弟,直說吧。”辛太太打着幫腔道。

    “林明此人聰明過頂,加之年少多金,向來是目無餘子。這樣的人,不會容人違逆。在我看來,這不是長處,反而是缺陷,容易被人利用。這樣的人,不栽跟頭一帆風順萬事皆好,如栽跟頭,那就是大跟頭,很難再翻身的。”辛家廣敲着幾桉鄭重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李永才還是一頭霧水。

    聽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