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衙司都府 >五、事端起-祁家莊(上)
    祁軒這幾天總是心緒不寧,倒是找了好些個醫師來看,只是都說是因爲自己最近操勞過度,氣血不足,讓自己多多休息,然後又開了幾付靜心安神的藥,便離開了。

    祁松將醫師送出了祁家莊之後,便看到在正堂裏出神的祁軒,這已經不知道是祁軒第幾次出神了,自從前幾天收到那封信後,祁軒就變成這樣了。

    “莊主,回屋休息吧,現在是冬天,昨兒個又剛下過雪,天涼。”說着祁松便要吩咐左右的侍女帶祁軒回臥室。

    祁軒也沒有動作,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纔對祁松問道:“阿松,今天什麼日子了?”

    祁松一愣,不知道莊主突然問這麼一句是什麼意思,便想了想,然後回答道:“大曆三十五年,冬月十五。”

    其實祁軒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只是自己心裏總憋着點什麼東西,想說卻又說不出來。

    “大曆三十五年了。”祁軒輕嘆一口氣。

    一縷陽光透過門窗投射進了正堂,昨天的雪似乎不是很大,細小的雪絨罩在院子裏的石凳,石桌上,似乎別有一番味道,院子兩側有樹,樹上有雪,樹下的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便在那裏開始清掃,偶爾用手晃一晃院子裏的樹,簌簌的雪花,便從樹上飄落下來,然後落滿了整個地面。

    “二十年前,我十九歲,父親與楚國皇室共設衙司都府,我作爲都府暗司的少都司,被父親送到了京都府,表面上是掌管江湖勢力的情報網,但是參與那件事的人,都知道皇帝把我們留在京都府是爲了什麼。”說到這裏,祁軒頓了頓,彷彿看到很多年前,自己被父親帶到京都府的樣子。

    “阿松,八年前是你親自送小玉去的京都府吧。”

    祁松點頭說道:“是的莊主,當年老莊主遭歹人偷襲重傷,您從京都府回來接手祁家莊,少爺也是那時候送過去的。”

    祁軒嘆了一口氣,似乎在感慨什麼,然後喃喃道:“似乎這就是我們祁家的命運吧,永遠也掙脫不了的命運了。”

    祁軒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小的就連站在他身旁的祁松也沒有注意祁軒再說什麼。

    “三郎那裏有消息傳過來嗎?”

    “暫時還沒有,算行程應該是今天剛到的京都府,遇到少爺也是沒多久的事兒,即便是用信鴿,消息最遲也得明天才過來。”

    祁軒皺了皺眉頭,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嘆了一口氣,便起身回了後堂。

    自從三天前,祁軒接到那封信後,心裏便有種不好的感覺,他覺得那封信裏的內容是真的,於是他便讓三郎先去京都府看一看,到那裏和祁連玉也有個照應。只是沒想到,三郎那裏之後一直到現在還沒有音信。

    “軒哥,你回來了。”孟如楠見祁軒從正堂回來,便微笑着走過去,然後爲他將身上的袍子脫了下來,交給身旁的丫鬟,讓她拿到衣閣掛起來。

    祁軒見到孟如楠,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原本煩躁淤積在胸口的悶氣,也稍稍消散了許多。

    “可有玉兒的消息呀。”孟如楠一邊吩咐着丫鬟做事,一邊向祁軒問道。

    “應該快了。”祁軒將之前祁松對自己說的話,大概的和孟如楠說了一遍,也多半是安慰她,讓她心寬一些。

    以孟如楠的心性自然是知道祁軒的想法,便順了他的意思,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轉了個話題,對祁軒說道:“軒哥,今天是十五,雖然已是冬月,但是莊裏後園梅花也是開了許久了,晚上我讓下人們備了火爐,還有些酒菜,咱們去月臺處看月賞梅好不好。”

    祁軒自然也是知道孟如楠的用意,這幾日自己心緒不寧,悶悶不樂,孟如楠作爲自己的枕邊人,自然是都看在了眼裏。而看月賞梅的法子,自然也是爲了讓自己開心一點,解解心中悶氣。

    想到這裏,祁軒滿眼溫柔地看着面前的孟如楠,眼前的一切彷彿回到了十九年前,自己與她剛剛相識的時候。

    才子佳人,一見鍾情。之後便是近二十年的風雨相陪。

    祁軒擡手撫了撫孟如楠的臉頰,然後溫柔地對她說道:“玉兒因爲身份原因,出不來京都府,過幾天,我派人送你去那裏吧,你們母子倆也有些日子沒見了,讓他看看你這個娘。”

    孟如楠點了點頭,然後滿眼的溫柔化作春水,靠在了祁軒的身上。

    祁家莊的月臺是建在莊裏後園的一座雙層樓閣,從這裏看去,能看到整個後園的景色,如今已入冬月,昨天還下了雪,花朵枝葉自然是謝的謝,落的落,似乎只有月臺西側的一片梅花還在開着。

    片片粉紅花,點點銀雪蕊。

    圓月初升,祁軒和孟如楠便來到了後園裏的那處月臺。因爲現在已經入了冬月,所以孟如楠便早早地讓家丁拿了火爐過來,再燃上些好的木炭,把這月臺樓閣烘得暖一些,不至於讓祁軒來這裏之後受了涼。

    兩人來到月臺的時候,酒菜還有一些點心已經擺在了那裏,今天的夜沒有風,雲也是很薄,似乎這是老天對兩人的眷顧。

    祁軒和孟如楠靠在一邊,坐了下來,一旁的丫鬟過來給兩人倒酒,月臺的窗子是打開了,剛好能從他們兩人坐着的地方看到空中月亮。院內的梅花,孟如楠自然也是和家丁們吩咐過了,早早的就在那裏點了幾盞燈,昏黃的燈光照應在成片的梅花林中,雖然少了白天是的幾絲美麗,卻多出了幾分神祕。

    沒過多久,孟如楠便有些醉了,面色緋紅,整個人無力地靠在祁軒的身上,只是嘴角還掛着一絲微笑,那是她的幸福,那是她的依靠。

    祁軒此時也有些微醉,又看到孟如楠如此,便吩咐了丫鬟將孟如楠送回房裏了,自己便也跟着回了房裏。

    丫鬟們服侍孟如楠喝了碗醒酒湯之後,便讓她睡下了。

    本來祁軒也是早早地就躺下了,只是自己這心裏卻突然又升起之前那種感覺,如同千萬只螞蟻在心頭亂爬,讓自己不得安寧。

    或許是因爲家丁離開的時候門窗沒有關嚴,一股涼風便順着不知道哪裏留下的縫隙進到了屋子裏,吹到了祁軒的臉上,祁軒嘆一口氣,然後看着一旁還在熟睡的孟如楠,不知爲什麼自己心裏突然生出一股不捨的感覺,那感覺像極了當年母親離世時的感覺,祁軒心頭不由得一緊。

    祁軒揉了揉腦袋,有些頭痛地看一下沉浸在黑暗中的四周,他本想喊人過來把門窗關嚴,卻又想到一旁醉酒熟睡的孟如楠,便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下地重新關了一遍門窗。

    其實每一件事情都有其存在的道理,比如祁軒現在的狀態。在祁軒將窗子打開,然後又重新關上的一瞬間,他才似乎明白了,自己這幾天總是心緒不寧的原因所在。

    祁軒在那一瞬間看到的是紅色,漫天的紅色如同地獄總盛開的花朵,妖豔而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