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誰也沒想到那次行動會落得如此下場,北風呼嘯,寒風陣陣,天空的陰霾如同過去一個月中發生的事情一樣,陰沉的無法明狀,似乎只有這風,這天,這酒才能將這裏的一切帶走。
祁連玉有些頹廢地坐在梁王府的屋頂,擡頭看看着沒有月亮的夜空,雙眼萎靡,確實像極了醉酒又輸了錢的賭徒。
身邊的酒壺已經不知道空了多少,只是滿滿當當地放在他的身邊,卻是稍有動作,便是一個白瓷的酒壺從屋頂掉了下來,然後一聲脆響,驚得這夜色也似乎在搖盪。
“餵我說你喝酒就喝酒,別亂扔東西呀這都第幾個酒壺了,你下來看看地上,跟下了雪似的,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摔得”
楚慈的聲音從下面傳了過來,只是話還沒說完,便又是一個酒壺從天而降,饒是楚慈身手好一些,沒有被砸中,卻是一聲脆響,摔到了楚慈剛剛站過的地方。
又是一片白色粉碎,散的一地,寒風拂過,點點絲絲粉末,隨風而去。
“快快快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掃了呀”楚慈立即喊着梁王府中的雜役將地上粉碎的白瓷酒壺清掃乾淨。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有公德心,不知道下面還有人嗎”
楚慈朝着屋頂喊完這話之後,便是想後面退了兩步,似乎爲了印證什麼事情一般,又是一個白色的影子從天而降。
“啪”
白色四散而飛,再次炸裂在地面之上。
這次也不用小梁王吩咐了,白色剛剛落地,便有個雜役過來清掃乾淨了。
“我家的酒壺是用來喝酒的不是用來扔的”楚慈瞪圓雙眼,滿是憤怒地看着屋頂。
這時候屋頂上才傳來一聲慵懶,嘶啞,卻又有些頹廢的聲音。
“你家大家大業的,還在乎這幾個酒壺嘛。”
祁連玉拿起手中的酒壺便向自己的嘴中灌酒,只是猛勁兒地倒了幾下,卻是沒有一滴酒從裏面流出來,祁連玉無奈地一笑,然後便將手中的酒壺扔了下去。
“啪”
又是一聲清脆。
“你”
“我什麼我,我已經是沒家,沒父母,三郎又恨我,松叔也死了,我現在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祁連玉用力地嘶吼了一聲,然後便是一陣苦笑。
“你要還拿我當朋友,就給我拿酒,上面沒有酒了。”
苦笑消散,然後便是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楚慈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屋頂,然後將手中的酒扔給了半躺在那裏的祁連玉。
祁連玉也沒有回頭,只是伸了伸手,便將從楚慈那裏拋過來的酒壺接住了。
“謝了。”祁連玉手拿酒壺,便將裏面的酒一飲而盡。
“喝完了就去睡吧,”楚慈同樣拿了一壺酒坐在了祁連玉的身邊,然後緊了緊身上的袍子,“這裏也夠冷的,虧你在上面坐了這麼久,小心風邪入體。”
“死了最好。”祁連玉控了控空掉的酒壺,那半張滿是刀疤的臉抽動了一下,似乎在說這酒怎麼這麼不經喝呢,便要將楚慈剛剛拿過來的酒壺扔出去。
楚慈從祁連玉手中拿過酒壺,然後晃悠了一下,確定了裏面真的一點酒都沒有了,便是嘆了一口氣,然後將它放在了身邊。
“喝完了,就去睡覺吧。”
楚慈和祁連玉說了一句,便要伸手去摸自己的酒壺,卻是發現自己摸了個空。
楚慈詫異,然後看向祁連玉,這才發現,自己的那壺酒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祁連玉摸了去。
祁連玉又倒了一口酒在自己的嘴裏,然後對楚慈說道“睡什麼睡了,這都睡了一個月了,現在看到牀就噁心,還是這裏好,涼快,有酒,又沒人煩我。”
酒壺裏的酒見了底兒,祁連玉便又將白瓷酒壺扔了出去,這次楚慈卻是沒有攔着他,只是看着白色的影子在眼前劃過,然後變得粉碎。
“三郎我讓人還在找,只是當初形式混亂,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現在找來卻是有些費力氣,若是有了消息我便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嗯。”很簡單的一個字,然後漸漸地消失在夜色的寒風中。
“軒叔還沒有消息。”楚慈說這句話的時候,便是沒了底氣。
祁連玉似乎對於這樣的結果已經早有準備了,便也只是“嗯”了一聲,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你放心,我已經通知葉城那裏了,軒叔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祁連玉將身子側了過去,並沒有和楚慈說話,只是眼角中卻是一點溼潤滑了出來。
一個月前,臨清府。
銀鉤賭坊的那場大火前,祁連玉看着自己的母親還有祁松一個接着一個地倒在自己的面前,那種無力感便是在這一個月中,不知道有多少次蔓延進了他的全身,也不知道有多少次那殷紅色的火焰,滿臉血紅的母親,還有最後三郎咆哮着對自己說的那句,都是因爲你
或許真的是因爲自己吧,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眼前消失。
淚水滑過眼角,一股溫熱留在了臉頰。
自從臨清府那件事兒結束之後,祁連玉便被楚慈帶回了京都府,而陸青則是因爲發現了唐氏一族而回了合州。
當祁連玉醒過來的時候卻是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楚慈還記得當祁連玉醒來的時候的樣子,無神的雙眼空洞而又無助,然後一行淚水從他的眼角處流了出來。
他還記得,那天祁連玉抱着自己放聲大哭的樣子,那哭聲中的絕望,那種無奈,那種無能爲力,彷彿一切的一切,都要通過這聲音釋放出來。
“沒了,全沒了。”
祁連玉抱住楚慈,然後反覆不停地說着這句話。
淚水浸溼了楚慈的衣襟。
這一個月裏,楚慈讓人去了臨清府的聽雨軒,只是他的人到那裏的時候,早已經人去樓空,換了一家酒樓在那裏做着新的營生,當初的銀鉤賭坊,因爲已經被燒燬,便是被府衙收了回去,卻不知道重新租賃給了那個富商,倒是在那裏熱火朝天地做着修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