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回家,自然是爲了準備晚餐,畢竟父母親都在工作,他現在有空,當然要幫忙準備晚餐。
而等到假期第三天早上時,黃守真送父母出門去工作後,他自己也不再多逗留,直接駕車去到周琳琳家門口,然後先送後者去市區的火車站。
“小真,人長大後,會發現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這一眨眼間,五一假期就直接過去了。”周琳琳有些感慨地道:“小時候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尤其是每次在家人面前受委屈了,還總想着,我要是能早點長大就好了,這樣就不用被長輩教訓了。
可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又希望時間能過的慢點就好了……
你說,人是不是天生就沒有真正滿足的時候呢?”
黃守真聽到這個問題,想了一下,才笑着回道:“也許吧,不然老話怎麼會告誡我們,要學會‘知足常樂’呢?”
“可人只要還活着,應該都很難做到知足吧?”周琳琳有些不解地道:“這就像我們想要在社會上生存,就必須得不停地索取。”
“嗯,掙錢養家是最基本的,畢竟人都要喫飯的嘛。”黃守真笑着頷首道:“不過僅僅只是爲了滿足生活的話,其實壓力沒那麼大,有份穩定的工作也就將就了,人最怕的,其實是下意識地去跟別人攀比,一旦自己覺得別人的生活是如此豐富多彩,而自己的生活卻如此單調無味時,往往從這時候開始,人就已經開始無法知足了。”
“難道就沒有解決的辦法麼?”
“有吧,對我來說,我只要時刻提醒自己,每個人的能力、喜好、追求都不一樣,而我只要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方式,然後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其實這就算是知足了。”
“真好,我好想和你一樣啊,小真,我也想做到不那麼在乎別人的看法。”周琳琳真誠地羨慕道:“可是這很難哎,我覺得別人對自己的影響,幾乎是時時刻刻的。
哪怕就是有時候,另一個人跟自己談點真心話時,一旦說到有彼此的共鳴處,難免就會使自己,不自覺跟着別人的意願走了。”
“其實這問題也沒那麼嚴重了,琳琳,一個人的價值取向,無非兩種,一種是積極的,一種是消極的。”黃守真微笑着回道:“我們得學會做自己,也不是完全要把自己獨立起來,或者要去當什麼獨一無二的個體存在。
這麼做,未免有些太極端了。
與人相處時,如果能確保彼此的價值取向都是積極向上的,其實是可以組團前進的。
人嘛,其實都是比較怕寂寞的動物,這就像每個人一生下來,註定都會愛一次一樣,這是人作爲‘人’這種生物的特性。
其實人過不好生活、或者會時常憂愁的根源,都在於自己的心、對萬事萬物所持有的態度。
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的心,與外界萬物相隔絕、或者相對立了,那麼就很難有樂觀的精神了,心物一體,纔是生命和世界的本質嘛。”
“心物一體?”周琳琳滿臉疑惑地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黃守真聞此,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才淡笑着回道:“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就是這個世界上,到底是先有雞、還有先有蛋的道理。
可這個答案,真的能夠被得知麼?”
“不能吧……而且類似於這樣的問題太多了,不管是何種生命,它的起源都太早了,我們作爲後人,又怎麼能夠得到最初的答案呢?”周琳琳有些不確定地道。
“是啊,所以我們國家的先賢們,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這個問題,就是心物一體。
只要我們的心裏,認定其中一個答案、且不去否認物體本身的存在性,其實就夠了。
人的煩惱,都是追求一個又一個答案而生起的,不是嗎?
如果我們一直用理性主義的角度,不停去追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答案,註定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答案,那人就一輩子都在煩惱之中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要知道,按照佛學的說法,世界萬物,全是自性本空啊。
我們現在所能認知到的一切,皆由因緣聚會而成,包括世界本身,它的存在性也都是一時的。
我們盲目地去追求萬物一時的‘存在性’,又怎麼可能會得到心的知足呢?”
周琳琳的文學修養,其實是蠻高的。
因爲從上大學開始,她就一直有讓黃守真給她推薦文學名著、小說之類的觀看,所以黃守真說得這些,她大致能明白,但又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就聽明白了。
所以她思忖了片刻,才臉色凝重地道:“小真,你剛剛說的那些,我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哎,這是怎麼回事?”
黃守真見狀,哈哈一笑回道:“這就對了嘛,生活本身就是這樣的,一個似懂非懂的狀態。
你認爲你懂了的時候,你就學會知足了;你覺得不懂的時候,其實就還沒有知足,所以你要去求答案。
但很多事情,它在客觀理論上本身並沒有答案,它只在你的心裏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謂的知足,就是得到我們心的肯定?”周琳琳臉上開始有些恍然地道。
“不能說是心的肯定,應該說是心的安頓。”黃守真略作糾正的道:“人的慾望是很強烈的,被慾望所驅使,其實就是心沒有安頓好。
慾望是很難被肯定的。
很多人都想要成爲世界首富吧?
可這些人的一生中,真的需要那麼多錢麼?
所以,這些人只是被金錢的數量所迷惑,也被世界首富這個名號所迷惑。
其實人活一生,月薪三千是活、月薪三萬是活、月薪三百萬也是活,只是不同的薪資,會有不同的活法,僅此而已。
我們應該看到‘生活’本身嘛,怎麼能被自己必須要賺到月薪三百萬纔算是活這種慾望所迷惑呢?”
……
早上九點不到,黃守真就送周琳琳來到了火車站。
源於離開車還有一段時間,所以他便陪周琳琳又待了一會兒,之後才目送着對方的背影進入到檢票口,徐徐遠去。
此次一別,等下次兩人再見時,就又不知道是幾個月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