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新順1730 >第四十一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貿易區中,交易正在進行,雙方情緒穩定。

    交易的事自有老把式負責。交易還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那一套,圍過來的哥薩克始終要有人盯着,這些哥薩克趁人不注意就會偷走一袋子貨。

    亂哄哄的交易場所看起來很和諧,靠的不是雙方的道德,而是靠着商隊裏的火槍、和俄國維持秩序的軍隊。

    劉鈺則是悄悄地觀察着遠處的棱堡、哥薩克手裏的武器。

    差距沒有想象中那麼大,這些哥薩克手裏也不全是燧發槍,還有很多用的是火繩槍。

    遠處的棱堡裏應該有大炮,但是不知道口徑,也不知道部署在什麼位置。

    不知道俄國人在這裏有多少兵,野戰的話,哥薩克不行。但要是守城的話,這些哥薩克都是些大麻煩。

    除了這些俄國人,這裏也有不少歸化東正教的梳着金錢鼠尾的通古斯人,一些哥薩克也梳着類似的髮型,略有區別,但也不大。豬尾巴似的辮子在腦袋前後晃着。

    不斷有人涌過來,詢問商隊裏有沒有酒。

    劉鈺把老把式叫過來,小聲道:“你就說,下一次我們會販賣一些烈酒。車裏還有酒,你拿出來幾種,讓他們喝一些。假意詢問他們下一次我們該販賣哪一種他們能接受什麼價位城堡裏大約有多少人一次能買多少酒”

    最後一句纔是重點。

    老把式也是個老油子了。當年在蒙古,也曾用芥菜籽假裝是大黃的種子,坑過沒見過大黃種子的俄國商販兩千多盧布。

    這點小心思自然知曉,衝着劉鈺微微點頭,示意明白了。

    從車裏取出來幾瓶酒,拿出來幾根鹹菜,找了車隊裏幾個能喝酒的。

    就在車隊旁圍坐下來,招呼過來幾個哥薩克。

    那些哥薩克見了酒,就像是蚊子見了血,呼啦啦地圍過來一羣人,開始閒扯。

    喝到興處,幾個哥薩克脫掉了上衣,就在雪地裏翩翩起舞,跳的像是要把腳後跟甩到腦袋上。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人多口便雜,亂說的話也就多,透出的消息自然更多。

    劉鈺激情助興,當場唱了兩句俄國民歌“小蘋果”,正合這些哥薩克的舞蹈節拍。

    “小蘋果、小蘋果,一半青色一半紅。青色只是暫時的,早晚一定會變紅。”

    “青蘋果、青蘋果,你要滾到哪裏去要是滾到了契卡那,肯定再也回不來。”

    幾個跳舞的哥薩克也聽不懂歌詞,更不可能明白契卡爲何物。

    只是覺得這曲調很熟悉,節拍也對,跳的更加起勁兒,拍着手跟着喊“契卡哈拉哨。”

    跟在劉鈺身邊的人也聽不懂,除了聽不懂契卡,也不知道啥是蘋果,因爲這時候諸夏還沒有蘋果這種植物。

    只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老把式來到劉鈺身邊,悄悄說道:“打聽的差不多了。城裏一共大約五百兵丁。兩百多哥薩克,還有八十多個軍隊的,剩下的都是附近部落裏的人歸化的。有哥薩克說,那艘船是今年剛建成的,有人要乘船出海。”

    五百多人

    劉鈺有點頭大。

    堡壘外面看不到裏面的佈置,俄國人很小心,連交易區都是在堡壘的外面,估計混進去也不容易。

    正琢磨着,就看到旁邊的幾個人眼神朝着遠處瞟去,伸出手指指點點,驚詫之色溢於言表。

    劉鈺回頭一看,一個黑黢黢的黑人,穿着一身俄國的軍裝,正朝這邊走過來。

    給老把式使了個眼色,示意就別問那些敏感的話題了,自己也回頭盯着這個黑人。

    前世見的多了,可在這種苦寒之地、白雪皚皚的地方,真的見到了一個黑人,即便猜到了這個黑人的身份,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瞟了一眼後面不能進入的棱堡,劉鈺也是藝高人膽大,衝着那個黑人說了一句此時還算不上侮辱性詞彙的本源拉丁文。

    “內哥”

    身旁的驕勞布圖卻聽成了“那個”,順着劉鈺的目光看去,心想哪個啊

    北方口音的那個就是內哥,據說北方某大學爆發過一次籃球場鬥毆事件,因爲籃球場的北方人口音一直在喊“防那個、防那個”,而能把大鵝念成大呢的口音聽起來就是“法克內哥兒、法克內哥兒”。

    此時這個詞只是單純的拉丁文“黑色”的意思,漢尼拔微微一怔,徑直朝着劉鈺走過來。

    每一次有商隊來這裏,他都會和商隊的頭領閒聊幾句,探聽一下中國或者朝鮮的情況,積累成情報。

    從帽子上也可以很容易判斷出來,這一波商隊的頭領是誰。來過不少的商隊,既有朝鮮的,也有中國的。

    懂俄語的商隊不少,可卻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拉丁文,更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喊他“內哥”。

    他在西歐留學多年,這種上流社會裝x必須要會的語言自是熟悉,否則也沒辦法在沙龍里和伏爾泰等人談笑風生。

    走到劉鈺身旁,用拉丁語詢問道:“你會拉丁語”

    既是劉鈺主動喊的“內哥兒“,自然也不否認。

    本就想和這人搭話,最好是話到投機處,能套一些有用的東西。

    在開口之前早已經編好了故事,先是奉承一般地吹了兩句。

    只說都以爲俄國人都是哥薩克一樣的蠻子,沒想到居然在這種地方會遇到個懂拉丁語的。

    又問了問這人的名字,更是吹捧了一番迦太基名將漢尼拔。

    又故意問他漢尼拔是不是黑種人

    幾番鬼扯,漢尼拔心裏頗爲驚奇,但卻沒有懷疑劉鈺的身份。

    商隊里人才濟濟,什麼樣的古怪人都可能有。

    再者他的身世就夠古怪的了,剛纔屋子裏聊天的三個人哪一個都有離奇的故事,在這種環境中異化思維的他不覺有異,反倒是覺得在這種地方能遇到個懂拉丁文、知道漢尼拔的人很有趣。

    劉鈺給自己編造的身世,聽起來也很合理。祖上在澳門,信過教,學過拉丁文。後來跟着荷蘭人在南洋做生意,結果好容易攢出來的船沉了,加上海盜肆虐,舉家搬遷到了北方,嘗試着做大黃和茶葉生意云云。

    反正此時的諸夏是個神祕的國度,怎麼吹都不會露餡。有着前世信息爆炸時代的見識,吹逼扯淡更是張口就來。

    有時候故意說幾句從傳教士那學到的拉丁諺語,往往是剛說了半句,漢尼拔就接過去下半句,隨後兩人會心一笑,大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聊到興起處,劉鈺就嚷嚷着要和漢尼拔喝上幾杯,又說這裏的哥薩克都野蠻,居然能遇到個“高雅”的懂拉丁語的人大爲不易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