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新順1730 >第二一七章 國雖大,好戰必亡
    劉盛帶着劉鈺的奏疏回到京城不久,徵西的大軍和皇帝的御駕便回朝。

    



    監國皇子與留守大臣出城迎接,山呼萬歲,隨後在京城郊外設置了祭祀,祭奠戰死的將士,又去太廟告捷。

    



    一番儀式之後,李淦有些飄飄然。

    



    自己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羣臣上書歌功頌德。

    



    無一不說是皇帝指揮有方,大膽啓用了劉鈺在北線決戰,力排衆議一舉擊敗了準部。又說什麼再復西域之類的頌詞,更讓李淦飄到的天際。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自從上次對俄開戰之後,時隔數年,再一次感受到了這種感覺,當真是說不出的暢快。

    



    而這一次,又是劉鈺讓他體驗到了這種虛榮的快感。

    



    如果只是一路築城平推過去,算不得什麼本事,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可劉鈺在阿爾泰山以北決戰這件事,着實驚掉了許多人的下巴,居然就這麼打贏了?

    



    這時候都紛紛跳出來稱讚皇帝,說皇帝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慧眼識珠,大膽用人,使得原本估計要耗費鉅額軍費的平準之戰省下了很多錢,實乃天下之福。

    



    聽到這樣舒心的馬屁,自然是喫水不忘挖井人。

    



    想着大仗一打完就飛奔回了威海的劉鈺,嘴角也蕩起了一抹笑意。

    



    軍權交的痛快,練兵之法也毫不藏私,除了有那麼點捉摸不透愛自作聰明倒逼朝廷做事之外,似是一個完美的臣子。

    



    各種儀式之後,自然就是論功行賞。

    



    廷議之上,在京的勳貴、大將、天佑殿羣臣以及有資格參加廷議的臣子們,沒有任何意外的認爲此番平準,劉鈺當居首功。

    



    這件事也着實尷尬。阿爾泰山以北一戰之後,大軍就再沒打什麼仗了,準部臣服,按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可偏偏是在劉鈺帶兵直插伊犁奇襲奇努克城之後。

    



    別人都好說。

    



    鄂國公李九思,爲北路大軍統帥,已然是升無可升,賞賜一些,在蔭個子嗣,都好說。

    



    西路大軍統帥,制將軍江辰,如今準部已平,按照規矩就是收了兵權,入天佑殿。

    



    唯獨就是劉鈺,該封個什麼?

    



    算起來,這也是滅國之功。

    



    可要說都是劉鈺的功勞,那又不是,要不是兩路大軍齊出,逼迫準部選擇死中求活在山北一戰,劉鈺沒機會立下這不世之功。

    



    再一個便是全程打醬油的西路大軍,多少人聽到劉鈺攻下伊犁之後都哭暈了過去。

    



    許多人等着盼着拿軍功,結果就盼來了這麼個結果。

    



    拔劍四顧心茫然,準部一平,蒙古安穩,總不能去打朝鮮。西南平叛,改土歸流,又能容得下幾個軍功?

    



    當日聽到劉鈺在山北獲勝之後,西路大軍的前鋒瘋了一般地向前跑,就盼着能在劉鈺攻下伊犁之前攻到伊犁,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封爵這種事,有很多說法。

    



    前朝王陽明,被封了個爵,就沒有了入內閣的機會了,因爲勳貴不能入閣。

    



    可大順是可以出將入相的,軍功夠了,封了爵,一樣可以入天佑殿,一樣可以參與軍機大事,制定朝廷的政策。

    



    文臣們不喜歡劉鈺,因爲劉鈺既不是科舉上去的,又真的有本事,可偏偏又是個異端。

    



    要不是劉鈺,羅剎那邊的事也沒那麼複雜。雙方兵戎相見之後,再不交往,可偏偏劉鈺搞出來的派出使節,使得天下這個概念搖搖欲墜。

    



    在文登地區搞的政策,又是青苗法、又是攤丁入畝、又是永佃權,要說那都是文登州州牧白雲航的攻來,說出來也沒人信:別處怎麼沒這事,偏偏你劉鈺在旁邊就搞出來了?

    



    當日國子監和武德宮的鬥毆事件搞出來的大新聞,更是驚掉了天下士紳的下巴,按照當日的辦法去搞,這天下怕是要完。

    



    這種人若是入了朝堂,指不定又會搞出什麼亂子。

    



    可偏偏皇帝要學漢武帝,重用衛青這樣的舔痔奴才,大順又有出將入相的傳統和規矩,這就有些難辦。

    



    封爵吧,對劉鈺將來的發展只有好處,毫無壞處。

    



    現如今天佑殿裏就有一個英國公,劉鈺又是武德宮的魁首皇帝點的龍禁,正常規矩裏的兩個名額都符合。

    



    不封爵吧,這功勞確實在這擺着,挑刺的話也不好挑。剋扣軍餉這種事,多方打聽,也確實沒有;自己花錢貼補軍隊,這事可以做欲加之罪,但皇帝信任的前提下屁用沒有。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打下伊犁之後,劉鈺就扔下了部隊,跑回威海鼓搗那個海軍去了。

    



    這樣看來,短時間內,皇帝應該不會讓劉鈺轉文臣。

    



    只要不在朝廷,在外面折騰也是好事,不然二十四五歲封爵,早早入了朝堂,又是個激進的改革派,日後定是個麻煩。

    



    李淦心裏也清楚這裏面的事,想着自己真正要做的事,卻不能直接提。

    



    面對羣臣,李淦先發了一通感慨。

    



    “平準一戰,衆卿看來,波瀾不驚。朕卻嚇出了一身冷汗吶。劉鈺編練的新軍,師從西洋人,以區區萬餘之數,縱橫西域,無人可敵。”

    



    “西洋人在南洋根深蒂固,經營日久。朕深恐前朝末年東虜之事重演。青州軍不過萬餘,操練亦不過兩年,便如此可怕。試問之,若如安南、緬甸等國,操練新軍,入寇我朝,又將如何?”

    



    “便是朝鮮這樣的忠孝之臣,前朝末年也曾投靠東虜,還曾派遣火槍兵與我朝交戰。緬甸與前朝也多有交戰。或曰修德,然而修德之後,難道他們就沒有不臣之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