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湄依舊留在這種充滿變革的城市裏。
不是周湄不想那個男人,只是正如秦震瀾不曾親臨一般,周湄也有不得不留在這座城市裏的原因。
小時候,習慣於輾轉於各地,流浪在無數城市裏的周湄,渴望着有一天能夠停下來,在一座城市裏安靜地觀察人生百態,到如今,周湄才突然意識到。
無論身處何方,能夠與之長相廝守的那個人,纔是最爲重要的。
吾心安處是吾鄉。
心既不往,子寧不嗣音?
——
趙嘉從小立志學醫。
和很多人偉大的夢想不一樣,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學醫是多麼高尚的一件事,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夠在面對像爺爺那樣的事情的時候,不再只能無助的看着老人躺在病牀上,卻束手無策,僅此而已。
等到他多年以後,終於踏上學醫這一條路以後,他才意識到,十幾年前讓人絕望的病症,在今天並沒有什麼改變。
年少的時候我們都幻想過二十年以後的生活,我要發明拯救癌症的神藥,一回頭,二十年過去了,可我們作爲個人,能夠改變的東西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趙嘉不覺得自己的夢想可笑,但是可笑的是,他發現自己曾經想想法幼稚的讓人發笑。
所以他對周湄是有一種好感的,在那個危急的時候,願意伸一把手,救人一命的,在趙嘉看來,這個人的人品總不會太差。
哪怕是她用的是他最不喜歡的中醫。
他爺爺生病的時候,也曾信過一段時間中藥,卻讓他生生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
這也是他磨磨蹭蹭一直不曾來拜訪周湄的原因。
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今天來散個步,居然會偶遇周湄。
他對周湄的印象自然是十分深刻的,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
“周老闆,難得啊,出來散步?”
“周老闆晚上好,飯吃了嗎?”
“周小姐生意怎麼樣?最近你店裏這裏好像經常有客人過來?”
……
老城區是這個城市裏最龍蛇混雜的地方,人際關係密集交叉的像是一張網,更像是一個篩子,幾乎沒有什麼消息能隔夜的。
路上見到的鄰居紛紛向周湄打招呼,周湄也盡數含笑回答。
“周小姐,你好,很高興在這裏遇見你。”趙嘉也走上前去和周湄打招呼。
周湄看着眼前的人,笑道:“我記得你,那個挺身而出救人的男孩子,你是個很有勇氣的人。”
不知道爲什麼,趙嘉聽着這個年紀看上去並不大的女孩子,一本正經地夸人的樣子,忍不住笑眯了眼:“你在誇你自己嗎?比起我,你在救人的事情中功勞更大。”
周湄搖了搖頭:“我們不一樣。”
“那裏不一樣了?”趙嘉疑惑。
“我救人,是有百分百的把握的,並不擔心萬一救人不成,反而給自己惹上一身麻煩。而你就不一樣了,你只是憑藉着自己的救人之心,勇敢無畏。一腔赤誠,當然是難能可貴。”
她靜靜地站在小公園裏,說話不急不躁,身上也不見浮躁,有種沉靜之美。
趙嘉聞言,卻不由笑出了聲來。
平素趙嘉就是個沉穩的性子,也許是學醫的緣故,打磨了他的心性,大家總愛說他過於老成,可這一笑,卻有幾分大男孩的氣質。
“你平常都是這麼一本正經的跟人講話的嗎?”
當然不是,周湄平素更多的時候,給身邊的人都是一種智珠在握的感覺,好像這世間沒有什麼祕密能夠瞞得住她周湄之,用衛三那幾個人的話來說,那就是周湄這個人一天到晚老謀深算的樣子,也不知道在算計個什麼,像極了老狐狸。
可這樣的她,誰也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啊?”周湄聞言,隨即啞然失笑,“還行,周圍的朋友都比較嚴肅。”是的,動不動都要命的那種。
趙嘉笑道:“你醫術那麼厲害,我還擔心你很不好相處呢。再次重新認識一下,我叫趙嘉,是個胸內科醫生,目前還在實習中。”
周湄也點頭笑道:“我叫周湄,無業有名,在這裏開一家店,賣點老物件。”
“你的本事那麼厲害,怎麼在這裏開店?”
周湄笑眯眯地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真話就是,我這叫大隱隱於市,會點醫術,只是我人生不無足道的一點小手段而已。”
“哈哈哈哈,那假話呢?”趙嘉非常配合地問道。
“假話就是,我沉迷研究中醫,立志改良祖傳配方,不希望被過多打擾。”
周湄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輕鬆自然,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比起學醫,她還有更重要的重擔在肩上呢。
趙嘉覺得這個女孩子真有趣,就算是他說起無聊的醫學話題,她都能夠靜靜傾聽,有些懊惱自己前些天不爲什麼不提早去拜訪一下呢?
等出了小公園,周湄就向趙嘉點頭告辭。
趙嘉不知道想起什麼,臉上帶着笑容,腳步輕鬆地回家去了。
本來這個時間點,周湄多半已經關門,準備回安鎮的老宅子去了。那她今天爲什麼還沒走呢?
她自然是有她的目的的。
只見周湄從自己的店裏拿出一隻早就整理好的揹包,順手抄起自己口袋裏寸不離身的幾枚銅錢,在手中隨意搖了搖,銅錢彷彿有靈性的一般,在她的手掌心中來回轉動,隨後被周湄拋擲在桌子上。
她掃過那銅錢散落的樣子,不由笑了笑。
一般正兒八經的人測算,都會搖動六次,是爲六爻。
而周湄這測算,卻是心血來潮罷了,她也懶得如此行事。
只這一卦,周湄就笑了起來,神色中有幾分懶懶散散,呵,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
她周某人今天就要來碰一碰某個組織的神祕觸角。
——
一刻鐘後。
一道身影出現在某個酒吧內。
“來兩杯酒,一杯喝不醉,一杯常青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