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湄並不知道秦震瀾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一覺醒來的時候,秦震瀾已經不在牀邊了。
她沉默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起身洗漱,照例下樓喫早飯。
衛七看着周湄和往日並沒有多少區別的模樣,心中不知道該升起什麼樣的念頭。
他是最早和周湄打交道的人,即使現在這段時間接觸的少,但是他很清楚,在青監的時候,周湄待秦震瀾,那真的是事無鉅細,凡是秦震瀾想要的東西,周湄就沒有不給他的,哪怕是秦震瀾因爲落葉皺了皺眉,周湄也能轉頭找青監裏的人把一整片草地的落葉都給掃了。
他曾經一度以爲,周湄愛秦震瀾,愛的非他不可,愛的死心塌地,愛的如果離了他,就像是離了自己的魂一樣。
但是看着這樣的周湄,衛七卻突然覺得自己一開始的看法可能是錯誤的。
周湄太冷靜了,哪怕是些許的離愁惆悵都不曾展露,一覺醒來沒有見到自己喜歡的人,甚至來不及一聲告別,正常人都會有些難過。
可是,周湄沒有。
衛三覺得自己真的看不透周湄,這個女子身上展現的東西,是一種他所看不懂的東西,似乎愛情在的時候,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是她傾盡心血灌溉的一朵朝花,可是等到那愛情一旦離身,她又表現的格外冷漠,也,格外強大!
這個女人擁有了一顆強大而冷硬的心臟。
而周湄此刻在想什麼?周湄在想很多年前,哦不,如果是這一世來算的話,其實發生的時間並不算太久。她也曾送兩個人遠行。後來,一個人回來了,還有一個人死在了他鄉。再也不曾回來。
周湄一直沒有放棄找回那個人的屍骨。做她們這一行的,最講究的就是人要落葉歸根。你的身體可以火化,可以土葬,可以水行,可是靈魂一定要有自己的歸宿。
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突然有一天,警察攔住了她的去路,懷疑她殺人逃逸。
那時候周湄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曾經在兩人遠行的時候給他們算過的一卦,卦象怎麼看怎麼奇怪,爲什麼明明算的是兩個人,可得出的結果卻南轅北轍。後來她纔想明白,因爲她問的不對。
她問的是兩位知心好友,而不是其中一個心懷叵測。
她記得,她測算的那天下着這樣的小雨,後來因爲某些原因,她被移交到青監,那天也下着小雨。等到她出獄的那天,青綿的上空依舊飄灑着雨水。
就如同今天這樣的天氣。
周湄覺得,一定是因爲最近和秦震瀾在一起的原因,將自己的內心養的太嬌了,不然怎麼又會想起那些過往?
她喫完了早飯,端着一杯茶,靜靜的立在三樓落地窗前。
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細雨飄搖,周湄不由自主的揉了揉額頭,不以物悲,這種不動如山的境界,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達到了吧?
畢竟,誰讓她修的是順心意呢?
這樣心情不好的日子,她覺得自己也很有必要讓一些人的心情同樣變得很不好呀。
“衛七,你上來一下,我有事要交待給你。”周湄打了個內線電話,脣角勾起一個特別好看的笑容。
——
最近這幾天,何家人感覺都要瘋!
何家在青綿不算是一個小家族,起碼也算得上是上等的家族,平日裏在這青綿就算不是橫行霸道,可真要出了事兒,還真沒多少擺不平的。
誰讓何家這幾年官運亨通,已經有一位做到了省裏的三把手呢?
何家本來也算是顯貴家族,只不過這些年一直都比較中庸,沒有特別出彩的扛旗人物。誰都沒料到,幾年前何家老大異軍突起,一下子就邁了一整個臺階,當時不知道多少青綿上層的人覺得驚訝。
自從這何家老大崛起以後,青綿很多人家都暫避鋒芒,因爲這人不僅手段不錯,關鍵是他還和京都上頭的人搭上了關係。有這一層原因在,大家等着他鯤鵬隨風起,自然是不願意結仇的。
可是這從何家飛出的鯤鵬,不僅沒有扶搖九萬里,而且還在半路就夭折了!
這事兒是誰都沒有想到的!這何家老大眼看着勢頭極好,不少人還聽說他有可能調到其他省當一把手,爲以後的進京鋪路。可誰曾想,居然就因爲貪污受賄的原因給落馬了!
這落馬也就落馬了,這何家好歹也算是有根基的人家,哪怕這回傷了元
氣,也不是不能重新上來。
何成輝被帶走的時候,不少人還以爲是受到他父親的牽連了,現在這麼一看,說不準是他牽連了他父親呢!
這一時間,何家人簡直就成爲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這事兒鬧的真是太大了,誰都不想沾上,否則萬一產生了不好的影響,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何家人那麼一合計,就打算找上李家的門,李老爺子雖然常年不管事,但他是李家的定海神針,說不定他說一說話,這事兒還有迴旋的餘地。
可是一上門,何家人懵逼了,這偌大的一個李家宅子,居然連一個主事的人都不在了!
李老爺子爲了找自家先祖的埋骨之地,又跑到京都去請大師了,順帶還帶走了自己的小孫子。大孫子不放心這祖孫倆,第二天就跟着去了。你問李家現在當家做主的那一位哪裏去了?不好意思,人家去京都上黨課培訓去了。
何家那叫一個嘔血,可是聽聽人家的理由,那都是再正經不過了,一點都挑不出毛病!
何家覺得情況不妙,轉頭又去拜訪了段家,那可真是應了一句“無獨有偶”,段家那位喜歡搞風搞雨的小公主,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兒,讓段家人都躲到滬市老家去了,去了也只碰到了一個段玉華,就段玉華那個性子,還真不好說。反正何家人出門的時候,臉都綠了。
這下子,眼看着青綿兩巨頭居然都不在家,何家熱心中更是惶惶然,一時間竟然有種如喪家之犬的感覺。
周湄對於何家人遭遇到了什麼並不關心,只知道她現在的心情那是相當的不錯。
哪怕是衛七捧着一些很繁瑣的文件找上她,她也只是彎着脣角,將文件一一看了,然後……然後毫不猶豫的摔了衛七一臉!
“你自己看!別給小爺我偷懶!別以爲我喜歡你家秦震瀾,就真成了秦震瀾手裏打工的人!你也不瞧瞧這幾份文件,一個個的,都什麼雞毛蒜皮、狗屁倒竈的事情!”
周湄掀了文件後,轉身就離開了這裏,留下了一臉懵逼的衛七。
衛七揉了揉自己的臉,哎喲臥槽,虧他一開始還覺得周湄內心得多特麼強大呢,才能夠不受到他家三爺離開的影響!這哪裏是沒有受到影響了?分明就是影響大發了!你瞧她這小暴脾氣,真是一天比一天見長!
前兩天無所事事,他纔想着給她找點事情做,可你瞧她,居然敢掀東西!
你當秦震瀾手底下的文件是想看就能看的嗎?就算這些東西不是多麼的機密,可那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要不是看她對他們三爺情深意重,換個人,衛七壓根就懶得給她看!
瑪德!衛七覺得自己很生氣!
怎麼辦,真的好想打死這個欠揍的女人!他算是看出來了,在他家三爺面前那溫柔小意的模樣,壓根就是裝的,現在這大喇喇的什麼話都敢冒的壞脾氣的周湄,纔是她的本性吧!
他就說嘛,小小年紀就被人弄到青監裏,還能夠活的那麼自在的人,怎麼可能真的一點壞習性都沒有沾!
是的,周湄也這麼覺得,她也覺得自己沾染了很多不好的脾性,諸如睚眥必報,趁你病要你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這一世姑且不說,要知道周湄前世那可是在青監裏待足了三年纔出來的,那時候她早就將青監裏的那幫老油條給摸透了,更將他們的那些所謂的拿手好戲都給學會了不少。
就比如說眼前的這件事,溜門撬鎖。
這要是自詡開鎖已一絕的衛十一在這兒,看見周湄這麼幹錯利落開人門鎖的樣子,一定會驚訝的目瞪口呆!周湄面前擺的這個鎖,那開鎖難度可是和周湄門上的那把鎖的難度有的一拼!
可是看周湄開鎖的利落模樣,絲毫不見有多苦難,那動作優雅淡定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在撬自己家的門呢!
“啪嗒——”
門鎖被打開,周湄的脣角在無聲中勾起,似乎帶着幾分自嘲。
想她周湄曾經跟着她師父,學的那些東西固然有江湖小道,可也從來沒有想到有運用的一天,從前的她,最不喜歡搞太多的心計。
說起來,這門鎖能夠打開,這還真得感謝她青監裏認識的那個鎖王,這一手開鎖的本事,就是傳承於他。
在黑夜裏,周湄悄無聲息在走進了那棟房子。
這要是讓何家人知道了,一定會驚的目瞪口呆、睚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