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墨桑 >第252章 潛入
    “大娘,這店咋不開了?”黑馬上前,一口池州話,和老太太搭話。

    “我搓麻繩呢!”老太太舉着的手裏的麻繩,一句話響亮之極。

    “誰啊?”

    老太太這宏亮一聲,把院子裏的人招出來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媳婦從廚房伸頭出來。

    “過路的,住店,這店……”

    “住店往前,前頭好幾家呢,俺婆聾,她聽不見。”小媳婦乾脆利落的截斷了黑馬的話,縮頭進去了。

    “走吧。”李桑柔衝老太太笑着揮了揮手,和黑馬、小陸子兩人,接着往前。

    又過了六七家關着門的鋪子,前面一家鐵匠鋪,一串兒鐵片兒銅片兒的幌子在風中叮叮咣咣的響着,鋪子門口,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學徒,端着只大粗碗在喫飯。

    “那邊的鋪子,怎麼都關門了?”

    不用李桑柔吩咐,黑馬上前搭話。

    “不知道!”小學徒乾脆直接的搖頭,“俺來的時候,就是關着的。”

    李桑柔失笑。

    這小學徒也就十歲左右,來做學徒最多兩三年,這座做行商生意的小鎮,之所以衰敗,必定是從南北再次隔絕開始的。

    再次隔絕已經五六年了,確實是在這個小學徒來的時候,就關着了。

    李桑柔想到江南江北再次隔絕,已經六年了,有一絲恍惚。

    她認識世子,到建樂城,也已經六年了。

    不知道世子怎麼樣了,是不是還活着……

    “別問了,到前面邸店看看。”李桑柔甩了甩頭,甩開那絲恍惚和焦慮,示意黑馬。

    往前沒多遠,過了兩三間鋪子,就是家邸店,掛着百年老號的招牌,邸店大堂裏,稀稀拉拉坐了兩三桌客人。

    “有什麼喫的?”黑馬還沒邁進門檻,就揚聲問道。

    “三位爺,兩位,一位……裏面請!”夥計急忙迎上來,對着連男女都不怎麼好分的李桑柔,含糊了稱呼,先裏面請再說吧。

    “有什麼好喫的?”黑馬越過夥計,一屁股坐到臨窗靠門的桌子旁,再次揚聲問道。

    “有羊肉,早上現殺的一隻羊,有雞有鴨有魚,雞是今年的童子雞,嫩得很!鴨是野鴨,咱們這裏的野鴨,那可有名得很,又肥又嫩,魚也鮮嫩,都是活生生的!”夥計一邊順手擦桌子,一邊聲音清脆喜慶的介紹道。

    “野鴨子加扁尖燒個湯,羊肉紅燒,炒個童子雞,再看着搭幾樣素菜。”李桑柔吩咐道。

    “這位大姐您是行家。”夥計一邊誇獎,一邊看着黑馬。

    憑他的經驗,這三個人中間,主家肯定是黑馬,主家不點頭,他可不敢下菜。

    “就這樣!讓你們鐺頭拿出手藝來!我們可是從池州府大地方過來的,見多識廣!”黑馬豪氣的一揮手。

    “好咧!這位爺您放心,我們鐺頭的手藝,那可沒話說!”夥計脆應一聲,揚聲喊着三樣主菜,一溜小跑去沏茶端茶點。

    “要不,咱販點東西。”黑馬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抿着茶,看着從外面路過的兩三匹馱着貨物的驢子,建議道。

    “咱們得快,越快越好。”李桑柔打量着其餘幾桌客人。

    “咱們這個,不好找。”小陸子含糊了嚮導兩個字。

    他們這一大羣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一般人可不敢給他們當嚮導,而且,這裏是南梁,這個嚮導,得靠得住。

    “問問歙州的茶葉今年怎麼樣。”李桑柔瞄了眼從外面進來的掌櫃,低低吩咐黑馬。

    “掌櫃的,你過來過來!”黑馬立刻招手。

    “這位爺,您有什麼吩咐。”掌櫃立刻陪笑過來。

    “坐坐坐,我有話問你!”黑馬欠身過去,拽着掌櫃的胳膊,把掌櫃拽到旁邊椅子上坐下。

    掌櫃陪着一臉笑,連聲好好好。

    唉,這樣傻頭愣腦的客人,他見得多了,說話就說話吧,反正這會兒也沒什麼事兒。

    唉,這五六年,這生意,一直都是這麼半死不活,他成天都閒着,成天都沒什麼事兒!

    “你聽說沒有!江州那邊,被北齊人佔了!”黑馬湊到掌櫃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一幅消息特別靈通的模樣。

    掌櫃無語的斜瞥着黑馬,北齊人佔了江州城,佔了潭州洪州,這都是一年前的事兒了!

    他還能不知道?還有人不知道?

    “你知道吧,洪州的綢子,全跑江北去了!”黑馬接着道,一邊說,一邊搓着手指,“我跟你說,那銀子,海了去了!”

    掌櫃斜瞥着黑馬,乾笑幾聲,毫無誠意的捧場道:“呵呵,可不是,海了去了。”

    “我問你啊!你這店裏,歙州的客人多不多?往北邊販茶葉綢子什麼的,多不多?”黑馬不停的搓着手指。

    “往北邊販貨,走這裏,往哪兒過江哪?都往洪州去了。”掌櫃無語的看着黑馬。

    “也是哈,可不是,現如今,打着仗呢。對了,聽說今年歙州風調雨順,那茶葉,多的沒地方放!”黑馬搓着手指,直入正題。

    “聽說歙州今年雨水大,開春還有幾場倒春寒。”掌櫃一臉乾笑道。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的?你啥時候聽說的?你剛纔不是說,那些歙州販貨的,都往洪州去了,不往你這兒來?”黑馬大瞪着雙眼,一臉的你是不是在騙我?

    “沒有行商,還有信客呢,這些年,歙州那邊,來來往往的信客多得很。”掌櫃簡直想翻白眼。

    李桑柔聽到信客兩個字,眼睛一亮。

    慶安老號的包平,前年就和她說過,要先用信客往歙州一帶遞信遞東西,等以後南北通了,再把郵路鋪過去。

    “咱大伯就是信客。”李桑柔一幅小意模樣,接了句。

    “對對對!我們家好些做信客的,我們家就是從信客發家的,你店裏現在就有信客?天下信客是一家!”黑馬忙接話笑道。

    “可不是可不是。”掌櫃一臉乾笑。

    信客是出了名的窮行當,從來沒聽說做信客能發家的!

    算了,這二傻子說啥就是啥吧,跟二傻子較勁兒,他不也成了二傻子了!

    “那邊那桌,那仨,就是信客。”掌櫃往斜對角一桌三個客人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