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墨桑 >第273章 一章加半章
    傍晚,董超回來,和李桑柔低低稟報:

    尉四奶奶悄悄打發人過去,花了一百三十兩銀子,買了於翠和她兒子,已經讓人送往建樂城安置了。

    李桑柔垂眼聽了,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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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王閣竣工大禮卜定的大吉之日,在十天後,這中間還要再評一輪文章,以及再一個十輪之評,這中間沒李桑柔什麼事兒,李桑柔就帶着大常、老孟等十來個人,先去楊家坪的廣順船廠。

    洪州兩家船廠,廣順、和順,都是由楊幹主持打理,楊幹長駐在廣順船廠。

    從豫章城順流而下,也就一天,就到了楊家坪。

    李桑柔從泊在她們那條船旁邊,等着返修的舊船看起,一路走,一路往裏看。

    船廠很大,和黑馬他們打聽到的一樣,船廠裏井井有條,欣欣向榮。

    李桑柔一邊走一邊看,徑直進了船廠最裏面的一間小院。

    院門裏的一棵香樟樹下,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正坐在凳子上,蹬着一隻腳搓麻繩。

    看到李桑柔進來,老者眼睛都瞪大了,唉唉唉叫着,可一隻腳上正頂着根麻繩,沒法站起來,只急的揮着手叫,“這是哪家妮子!這麼不懂規矩!快出去!你這妮子,快出去!這裏不能進!這不是你們女人能來的地方!出去!

    “你一個女人家,你怎麼跑船廠裏來了!出去出去快出去!真是晦氣!”

    見李桑柔站着不動看着他叫,老者更急了,連扯帶拽,扯壞了一根麻繩,總算站起來了,張着胳膊往外趕李桑柔。

    “你是哪家的閨女?你家大人怎麼教你的?啊?沒教你啊!船廠裏不能進女人!晦氣!晦氣你知道不!這是你們女人能來的?趕緊走!快走!走!

    “真是晦氣,快走快走!”

    “我找楊管事。”李桑柔站着沒動,看着老者微笑道。

    “找楊管事也不行,出了船廠再找!找誰都不行!這船廠裏進了女人,要翻船的你知道吧!啊!晦氣你知道吧!快走!”老者見李桑柔就是不走,氣的喉嚨都粗了。

    “我是這船廠的新東家,來找楊管事。”李桑柔微笑依舊。

    “嗐!這小妮子真能胡說八道!你可真敢說!快走!”老者兩隻手揮着,攆雞一般,“快走快走!趕緊走!

    “這是哪家的閨女!這爸娘是怎麼教的!快走!”

    院子很小,上房裏的人已經聽到動靜,一個五十來歲的乾瘦老者伸頭出來,喊了句,“讓她進來吧。”

    “嗐!這是哪家的妮子,真不懂事!船廠裏怎麼能進女人!晦氣!”老者不情不願的往邊上讓了一步,擰眉看着微笑着越過他的李桑柔,嫌棄的一張臉都擰巴了。

    李桑柔微笑欠身,越過他,進了上房。

    三間上房裏還算明亮,東間裏,正中放着張桌子,桌子後面,坐着位看起來三十多四十歲的中年人,微胖,頗有威儀。

    正中和西邊間,放着六七張桌子,坐着六七位帳房先生。

    叫進的乾瘦老者兩隻手扣在身前,站在門側,冷臉冷眼看着李桑柔。

    “哪位是楊管事。”李桑柔邁進門檻,打量了一圈,看着中年人,微笑問道。

    “我就是。”楊乾沒站起來,上下打量着李桑柔,沉聲道。

    “拿文契給他看。”李桑柔往旁邊讓出一步,示意黑馬。

    黑馬從懷裏摸出那張以張三爲名的文契,猛一下拌開,走過去,舉到楊乾麪前,片刻,收回手,再換一張舉過去。

    “我知道了,家裏已經捎了信來。”楊幹淡然答了句,扶着桌子站起來,“帳都在這屋裏,東西都在外面船廠,老閃,我們走吧。”

    “慢。”李桑柔一臉笑,“帳還沒查清楚呢,東西也沒清點好,怎麼能說走就走呢,得請兩位留一留,等我把帳盤清楚了。”

    “那你們查吧,我們回去等着。”楊幹兩隻手背到背手,施施然往外走。

    乾瘦老者揣着手,繞過李桑柔,跟了出去。

    李桑柔看着一前一後往外走的兩人,片刻,哈了一聲,轉過身,看着屋裏端坐筆直的六個帳房。

    “你們,是打算跟着楊管事走,還是留下來接着做?”李桑柔挨個打量着六個人,笑問道。

    “要是東家不嫌棄。”坐在最前面一張桌子後的帳房先生站起來,小心翼翼道。

    “不嫌棄。”李桑柔將楊幹那把椅子拖出來,坐在一排帳房桌子前面,笑道:“先說說吧,都姓什麼叫什麼,多大年紀了,在這裏做了幾年了,管那一份帳。”

    “是,小的姓王,王守紀,今年五十一了,十一歲那年,就在廣順號帳房上做學徒,一直到現在。現管着廣順號的總帳。”最先說話的帳房先生欠身道。

    “小的張育先,今年四十七歲,在廣順老號做了二十五年了,一直管着採買帳。”第二個帳房站起來答話。

    ……

    六個帳房,最小的三十五歲,在廣順老號做了十年。

    “說說帳吧,你管總帳,你先說。”李桑柔看着王守紀道。

    “是,帳上現在虧空一百二十萬兩,都是歷年累積下來的。”王守紀欠身垂頭道。

    “虧空的銀子,都是哪兒來的?是歷年的結餘虧進去了,還是外頭欠了錢?”李桑柔翹起二郎腿,笑問道。

    “哪有過結餘,年年都是虧的。”王守紀一臉苦笑,“都是外頭拆借的,還有欠木料行等處的料錢,這是總帳,明細帳在那邊一間屋裏。”王守紀拿了本冊子,雙手捧給李桑柔。

    李桑柔掃了眼那本總帳,沒接,看着王守紀笑道:“先放着吧。”

    接着轉向另一個帳房周喜,“你管船料,這些年,最近十年吧,一共造了多少條船,用料多少,工錢多少,一條船賣了多少錢,是虧是盈,列個明細給我。”

    “都有,在這兒。”被李桑柔點到的帳房周喜拿了本冊子,出來幾步,遞到李桑柔面前。

    李桑柔接過冊子,看着周喜笑道:“我記得你剛纔說,在這兒做了十七年了,一直都管做這一塊的帳是不是?”

    “是。”周喜垂手應是。

    “那這冊子裏的數目,哪條船是哪家訂的,多大的船多少銀子,肯定不會有錯,是不是?”李桑柔接着問道。

    “是,這十來年,船廠做的幾乎都是楊將軍那邊的軍務船,說是船錢直接結到孟夫人那邊了,這些船,都是隻有支出,沒有收入,這些年的虧空,也都是虧在這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