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書侍候着太婆韓老夫人進了正院上房。
韓老夫人坐到榻上,一臉疲憊的吩咐沈明書,“去請你阿爹來。”
沈明書答應了,到門口吩咐了一個婆子。
沈賀到的很快。
“坐吧。”韓老夫人示意沈賀,再吩咐沈明書,“你先跟你阿爹說說。”
“是。”沈明書欠身應了,看着他阿爹,一臉忿忿,“這一趟,說是皇上病着,就不請外人了。
除了我和太婆,還有孫家、周家等幾家小娘子,這也是就罷了,姐姐棄家出走寺裏,二爺就得再挑門親事,這些必定是去相看的,也就算了。
可是,阿爹你肯定想不到!
順風那個賤人,姓李的,她也去了!還帶了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二爺說是寧和請過去的。
寧和哪有腦子?怎麼能聽任她說請誰就請誰?
畢竟是宮宴,那是宮裏!
阿爹你說……”
“好了!”韓老夫人提高聲音,打斷了越說越氣、越說聲音越高的沈明書。
“姓李的賤人真去了?”沈賀一臉的不敢相信。
“嗯,寧和這一陣子總跟她胡走亂逛,寧和是沒心眼,可從皇上,到二爺,娘娘,都極寵着她,她真要請誰,合不合適,娘娘都不會讓她不高興,進一趟宮而已,畢竟不是什麼大事。”韓老夫人緩聲細語。
“怎麼不是大事!她是個殺手!萬一……”沈明書急了,梗着脖子叫道。
“不是沒出事兒麼!”韓老夫人臉上浮出絲絲煩躁。
“要是出了什麼事兒,那就來不及了!”沈賀跟着急道。
“這些話,你們跟我這個老婆子說,有什麼用?你該去請見皇上,跟皇上說,或是請見娘娘? 去跟娘娘說!”韓老夫人氣的喉嚨都粗了。
“瞧阿孃這話說的。”沈賀悶氣的哼了一聲。
“淨說這些沒用的話!我叫你來,是商量事兒,不是讓你發牢騷? 讓你來駁倒我的!我說什麼? 你就駁什麼? 你駁我有什麼用?
你能當面駁倒皇上,駁倒娘娘,你能在皇上和娘娘面前? 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是你的本事!
你跟我一個老太婆,扯着嗓子這麼吼,該這樣這樣? 該那樣那樣? 好? 你說的都對? 你們爺兒倆說的全對!
可這些事兒? 是我這個老太婆能當家作主的?”
韓老夫人氣的說一句拍一巴掌炕幾。
“太婆這脾氣一天比一天大? 一家人說話兒,不就是這樣,有什麼就說什麼麼?”沈明書不滿的小聲嘀咕道。
韓老夫人沒理他,只喘着粗氣,喘了好一會兒? 才緩過來些。
“我叫你來? 是跟你說? 娘娘對那個姓李的? 極力示好,我瞧着,不像是隻爲了寧和。”韓老夫人緩過來一口氣? 忍着氣說正事兒。
“姓李的明明是南梁……”
沈明書才叫了半句,就被韓老夫人打斷:“姓李的明明是南梁的細作,這事兒,你們得讓娘娘知道,得讓皇上趕緊殺了她,這可不是小事兒!你們快去!”
沈明書被他太婆搶話搶怔了。
沈賀也怔的一個勁兒的眨眼,他阿孃怎麼能這麼說話?
“原來你也知道光叫兩聲不行,得有證據啊。”韓老夫人冷笑了一聲,“你衝我叫衝我喊的時候,想過這些沒有?想過怎麼辦沒有?”
“阿孃!”沈賀一臉煩惱的看着他阿孃。
他阿孃真是越老越糊塗,越老越有脾氣了!
“喊叫之前,先掂量掂量,你那喊的,是一句話的事兒麼?
我叫你來,就這一句話,我累了,你們爺兒倆去你們書房商量正事兒去吧。”韓老夫人疲憊之極的揮着手。
沈賀悶哼了一聲,示意兒子沈明書,兩人一起告退出去。
……………………
進了七月,至少夜裏涼下來了,李桑柔也隨着秋天的到來,活過來了。
剛進七月,張貓就來找李桑柔,想在中元節的時候,帶着果姐兒回去一趟臨渙縣,給果姐兒阿孃燒些冬衣,送些紙錢,問李桑柔齊嫂子埋在哪兒了。
李桑柔正好沒什麼事,立刻打算和她們一起去。
中元節陰氣重,臨渙縣是有惡鬼的。鬼神之類,她可不敢說沒有。
張貓喜笑顏開,立刻就把往臨渙縣的人數,擴展到了把秀兒、翠兒和大壯都帶上,給她們大姨磕個頭去。
李桑柔送走張貓,在鋪子門口站了一會兒,徑直往大相國寺,找方丈圓德大和尚討了枚護身符,再到張貓家,把護身符給果姐兒繫到了脖子上。
李桑柔和張貓帶着四個孩子,一路上只能慢慢的走。
張貓回去收拾收拾,隔一天,兩人就趕着兩輛大車,出了建樂城,一路走一路玩,慢慢悠悠往臨渙縣過去。
兩個人帶着四個孩子,一天也就趕五六十里路,直到中元節前一天,兩輛大車才一前一後進了臨渙縣城,住進了邸店。
隔天就是中元節,一早上,派送鋪的新掌櫃盛嬸子過來,帶着李桑柔等人,往城外去祭祀齊嫂子。
“果姐兒胖了不少,氣色也好,瞧着真好!”盛嬸子過來,看到果姐兒,幾句話沒說完 ,眼淚涌出來了,忙擰過身。
李桑柔輕輕拍了拍她,“鄒掌櫃說,齊嫂子的墳,都託在你這裏照應,辛苦你了。”
“辛苦什麼,我男人也埋在那一片兒,不過回回多帶點兒東西,咱們現在就走?”盛嬸子再轉回身,已經抹掉了眼淚。
李桑柔看向張貓,張貓點頭,“走吧。”
張貓和李桑柔趕了輛車給孩子們坐,跟着盛嬸子,出了臨渙縣,到了一片靠着條小河的土坡前。
土坡上,散佈着零零散散的墳頭。
“就是那個,鄒掌櫃跟着陰陽先生找了五六天,陰陽先生說,這一片敞亮,又臨着水,是塊好地方。鄒掌櫃就買下了。
那一圈柏樹,是齊嫂子入土那天,鄒掌櫃讓人種上的,都活了。
前面那些花哪草啊,是我種的,齊嫂子是個講究人兒,愛這些花啊草啊的。
等到一週年,再立塊碑,就更好了。”盛嬸子一邊帶着大家往上走,一邊絮絮叨叨。
“多謝你。”張貓牽着果姐兒,誠心謝道。
“咱自己人不用客氣,唉,都是苦命人哪。”盛嬸子低頭看了眼果姐兒,在她頭上摸了下,“這孩子是個有大福... 個有大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