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貼着一棵蒼勁的古老銀杏樹,李桑柔眼睛微閉,屏氣靜心,感受着周圍的動靜。
片刻,李桑柔慢慢挪出來,在花草樹木的黑暗之中,無聲無息的往前。
這座潛邸,從皇上即位起,空關至今,在李桑柔的能打聽到的範圍內,她打聽不到這座潛邸的佈局。
不過這沒關係,走過一遍就知道了。
這座宅子最初的主人,大約是個有錢的低層京官,宅子確實不大,談不上什麼規格,精緻倒是很精緻。
作爲先皇的皇子府後,直到成爲潛邸,這座宅子既沒有改建,也沒有翻新過,這個,李桑柔聽潘定邦說過。
李桑柔全神貫注的警惕着四周,在黑暗中慢慢往前,一處一處的細看。
角門的小門房裏,有人在睡覺,呼吸綿長,聽起來睡得很沉。
院子一角,竹林後面的三間小房裏,也有人在睡覺,不只一個。
李桑柔從園子一角,到潛邸大門,再進到園子。
主人們居住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門房裏,花匠房裏,下人房裏,都是人在沉睡。
和潘定邦說的一樣,這座潛邸裏,只有些老僕花匠,打理花草,打掃擦洗。
走在這座潛邸裏,有一種時空凝固,與世隔絕的恍惚感覺。
李桑柔接着往前。
園子一角,貼着園子兩邊圍牆? 橫三間豎三間的小矮屋邊上一間,燈光溢出門窗。
李桑柔貼着假山,凝神聽了一會兒四周的動靜? 慢慢往前? 靠近燈光溢出的那間小房。
小屋裏?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清瘦乾淨,眉眼靜寂? 坐在靠窗的炕上? 從左邊一摞衣服上,拿一件衣服,展開? 撫過一遍? 細細折上? 放到右邊? 再拿一件? 展開? 撫過,再折上。
李桑柔看着她展開撫過再折上,看了十來件衣裳,看的滿腔蒼涼,垂下頭? 輕輕往後? 出了潛邸。
這座宅子太小? 以先章皇后的本事? 這座宅子裏,不可能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她。
二皇子肯定不是生在這座宅子裏。
……………………
第二天午後,皇城北面? 李桑柔一身宗正寺最低等的雜役打扮,垂着頭,揹着只裝的滿滿的厚粗布袋子,上了石橋,石橋通往天波湖中間那一片黑石建築。
守在橋頭的老雜役只掃了她一眼。
李桑柔過了石橋,不緊不慢,徑直進了存放宗正寺案卷資料的那座小院。
小院裏極其安靜,天波湖中間的這一大片黑石建築,都極其安靜。
這裏存放着朝廷各部的案卷資料,只除了戶部那些巨量的戶籍和賦稅清冊。
這裏禁止煙火,在這裏當差打掃的,都是天亮來,天黑前走。
李桑柔在小院裏轉了一圈。
小院裏除了她,還有三個人,一個坐在屋裏,寫寫劃劃,兩個人在擦洗各處,三個人,誰都沒看她一眼。
這裏實在是太清水太清靜了。
李桑柔退到屋角,站了片刻,推開虛掩的屋門,找個地方,將滿滿一袋的喫食清水藏好。蹲在地上,仰頭看着一排排的卷宗。
潘定邦說,皇子成年之後,出宮分府,分到的宅子莊田,以及指過去的內侍下人,都有詳細記載,存在宗正寺。
心腹親近,是需要時間考驗的,她先從先皇當年出宮分府時的人手查起。
天黑下來。
守在橋頭的老雜役挨個打招呼送走那些熟人,站在橋頭,眨着眼,有一絲絲納悶。
那個送東西的小雜役,他好像沒見他出來。
不對,肯定出來了,一下午,他淨打盹了,指定是他睡着了,沒看見。
這一片,連只老鼠都養不住!可進不了賊。
老雜役想的嘆氣而笑,慢吞吞鎖了過橋的鐵門,慢吞吞往家走。
李桑柔在天波湖中間的這片建築裏,呆了半個月,喫完 了所有的喫食,帶着薄薄一張紙上幾個名字,趁着漆黑的夜色,過橋而去。
……………………
從晨暉門出來,經過順風速遞鋪,顧晞跳下馬,徑直穿過後院,看着光着膀子在那塊菜地旁邊堆肥的大常,皺眉問道:“你們老大捎信回來沒有?”
“是世子爺。沒有。”大常忙將鐵杴插在糞堆上,彎腰拿起褂子,先抹了把臉,再抖開穿上。
“已經一個月了。”顧晞擰着眉。
“還差三天。”大常悶聲糾正了句。
“你們大當家的,以前也是這樣?說走就走?蹤影全無?”
“嗯。”
“一走一個月?”
“二十多天,不到一個月。這麼長這是頭一回,以前又沒死過人。”大常說着話,沏了茶,不管顧晞喝不喝,倒了杯放到桌子上。
“我很擔心她。”顧晞揹着手站着,好一會兒,看着大常道。
“老大走前說,不用擔心她,她沒事,就是隨便走走,散散心。老大心裏難受。”大常看了眼顧晞。
“要是你們大當家的有信兒來,或是回來了,不管什麼時候,哪怕半夜三更,也讓人去跟我說一聲。”顧晞站了一會兒,吩咐了句,垂頭往外走。
“老大一回來我就告訴她。”大常應了句,跟在後面,將顧晞送出鋪子。
……………………
衛州府黎陽縣黃橋鎮。
李桑柔一幅尋常殷實人家婦人打扮,問了幾個人,找到鎮東頭的一座青磚院落前。
這是她照着抄來的那幾個名字,一路找過來的最後一家了。
前面幾家,都是杳無蹤影。
要麼連人家都找不到,要麼,是找到家人親戚,她要找的那個人,卻是早幾十年前,就杳無音信。
這是最後一家了。
李桑柔站在院門口,慢慢吸了口氣,再吐出來,本來就是看運道的事兒,但願這一趟能有幾絲好運道。
“您找誰啊?”院門裏,一箇中年婦人出來,看着站在她家院門外的李桑柔,笑問道。
“禇嬤嬤家是這裏嗎?”李桑柔忙欠身笑問道。
“咦!你是誰?”婦人看起來驚訝極了。
“我姓吳,我姑母當初也在宮裏當差。”李桑柔心裏猛的一跳,忙笑答道。
&nbs... > “您快請進。”婦人立刻熱情的往裏讓李桑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