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風樓伸出手掌輕輕拂過靈蛾的髮絲，雖然他已是魂魄之體，但由於是用祕術凝聚的‘血魄奪魂燈’本就爲了殺人。
所以，依舊保留了法力實質，還是能夠觸及他人，他一隻手輕輕滑過靈蛾如瀑青絲。
趙風樓一雙朗目靜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個已然許久未見，卻一直守護在這裏的女子！
靈蛾額頭上殷紅一片，那是之前因哀求李言而留下的印記。
“如今仇人已去，我也能踏入輪迴,你便迴歸自由吧！切不可再耽誤了修行。”
趙風樓眼神中也充滿了柔色，但此刻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渙散，越發的虛幻起來。
靈蛾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又伸出一隻手拉住了虛幻青衫的一側，虛幻青衫正不斷羽化成四處飛揚的星點，讓趙風樓看起來有一種飛昇的感覺。
趙風樓的魂魄已經感受到了天地之間一股無可抵抗的法則之力不斷襲來，他知道那是輪迴規則在召喚他。
“修行爲了什麼？不過是每個人心中的長生，君不明我心麼？”
靈蛾可能是因爲知道再無多餘時間可以讓自己矜持下去，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趙風樓。
趙風樓表情就是一滯，隨即他的眼神更加柔和,但他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你的大道纔剛剛開始，我下一世已然不知生在何方了，即便是想與你廝守，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靈蛾在這個時候突然展顏一笑，這一瞬間，口
角兀自殘留血漬的她，竟然顯得是那般悽美，她猛地一轉頭看向了李言。
“前輩，這是我當年在殘丹旁發現之物，也不知是否有用，便以此多謝前輩大恩大德。”
然後,就在李言有些意外的眼神中，只見靈蛾快速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囊，手中光芒一閃，香囊就被她擲向了李言。
隨後，靈蛾再次快速回頭看向趙風樓。
“他人長生爲了永伴日月，我之長生只願隨君一程！”
就在她說話間，突然將手中青銅燈盞拋向了後方的空中，同時她也放開了拉住趙風樓青衫的玉手。
頃刻間，空中一隻“六目妖蛾”顯現了出來，趙風樓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的臉色瞬間大變，同時高喝一聲。
“靈蛾，不可！”
同時，一手成爪，直接向着剛剛顯出本體的“六目妖蛾”抓去。
但此時他的身影已越發虛化，手掌只是稍稍阻了一阻一雙飛翅急扇的“六目妖蛾”，“六目妖蛾”便從他的手掌中掙脫開來。
隨即，向着白色火焰高漲的青銅燈盞猛地飛撲而去……
“主人！”
空中李言一把抓住那隻幻化成香囊的儲物袋，身側的紫昆看到下方的一幕，連忙輕喝一聲。
以他的修爲當然能瞬間禁錮住靈蛾，但他分明只是看到李言目光閃了一閃，並沒有出手阻止。
“救了又當如何？只剩下一副空殼身軀罷了！”
李言輕聲開口，而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砰！”的一聲巨響
，那隻“六目妖蛾”已經和身撞入了白色火焰之中。
同時，她已散去了渾身法力，不再讓自己有半點的防禦。
“忽！”
青銅燈盞火苗瞬間高漲達十丈之許，火焰瞬間變得白熾一片，光芒刺目！
高漲火焰中傳來了一聲壓抑的痛苦聲，然後，在火焰猛地一亮之後，渾身浴火的“六目妖蛾”身體完全融化在了白焰之中。
“靈蛾！”
趙風樓聲音中帶着顫抖，虛化身影一個晃動竟也撲向了青銅燈盞，幾乎是在熾目白焰升騰的瞬間，同樣也飛身而入。
那是他魂魄凝聚所煉，他還想看看能否救出靈蛾。
但只是瞬息，白色燈焰就從熾白之色變成了暗紅色，那高高竄起的火焰似被鮮血浸染，火焰高度隨之也緩緩下落。
李言就這樣站立在高空，自始至終他都只是靜靜觀看。
“主子，想不到那靈蛾性子如此剛烈，用情如此之深！”
千機搖了搖頭，他也從李言剛纔那句話中明白了過來。
靈蛾一心求死，他們與她非親非故，你又以什麼理由能讓其生出不死之念，現在能救下只不過是短暫。
她留下的一副空空的軀殼，已然心死，心死之人，也必離死不遠。
“她早已心存死志，只是爲了完成一份承諾，不然先前可能都不會求我放過她！”
李言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
盞青銅燈盞。
就在此時，“啪嗒”一聲中，青銅燈盞從中間碎裂開來，中心處那根白色燈芯也化成了零散火焰，向着四周飛散而去。
而就在這些飛散火焰中，一道幾乎透明的青衫虛影緩緩升空，而在他的肩頭有一隻飛蛾，隨着它輕輕一扇翅膀，靈蛾同樣虛化的身影立在了青衫虛影的身側。
此時的她，一臉的笑意，是那麼的純真，一如剛剛生出靈智的那隻小妖。
隨後，青衫虛影輕輕拉住她的手，二人同時轉身間望向了李言三人。
二人嘴脣微動，已然再沒有聲音發出，但李言他們可以讀出，分明二人同時都在說着同樣一句話。
“謝謝！”
李言明白，趙風樓說的“謝謝”，乃是感謝他殺了徐行，救了趙風樓心中要救之人。
而靈蛾說的“謝謝”，乃是感謝李言一次不殺之感，一次未阻攔她投火之舉。
隨着二人的嘴脣微動，他們身體已虛化的幾乎就連李言的神識都快無法看清了。
李言隱約看見二人同時舉起另一隻未相牽的手，對着他揮了一揮後，便在一片火焰潰盡中，徹底的消失不見。
“飛蛾撲火無六目，與君共踏九幽路。黃泉亦非休羅地，一路風景一路晴。”
李言看着手中的香囊，口中喃喃低吟，心中翻涌的思緒讓他非表面看起來那般平靜。
他沒有想到無意中遇到的一隻小妖竟然如此的情深。
看着手中的香囊，李言腦海中浮現
一幕，那是他搜魂所見，一隻纖弱的“六目妖蛾”飛舞在一具枯骨頭頂。
那具枯骨已不知死了多久，一隻骷髏手中握着一枚不知被多少歲月侵蝕過的殘丹，地上扔着一隻儲物袋……
一片虛空中，李言盤坐在“穿雲柳”之上，李言望着手中的玉簡，臉上露出了難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