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四海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要不是楊喜妹出聲，他都沒發現角落裏還蹲着一個人。
而且他對晚晚這個詞比較敏感，只要說起晚晚，就想起劉晚照。
只見拐角處背對着他們蹲着一個小小的人兒，大概聽見聲音，她轉過頭來，何四海被嚇了一跳。
這是一個跟桃子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臉色慘白，眼眶周圍烏黑一片，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這讓何四海想到日本電影《咒怨》中的小詭俊雄，但是俊雄好歹還有一雙眼睛，可這小女孩連眼睛都沒有。
“別打我……別打我……”
“看“到是楊喜妹和一個陌生人，婉婉彷彿非常驚恐，小身子都在顫慄，彷彿非常害怕。
何四海略蹙眉頭，看向旁邊的楊喜妹。
“接引大人，我可沒把她怎麼樣過，主要是她生前被人虐待致死，所以膽子很小，人有的時候比詭更惡。”楊喜妹笑嘻嘻地道。
可是何四海卻能感覺到她隱藏在眼睛下面的巨大惡意。
何四海想了想，走上前，伸出手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婉婉聞言搖了搖頭。
何四海聞言，擡頭看向上方碧藍的天空，是因爲詭市的原因嗎？
要不然詭見到他，自會明白他的身份。
“能帶我去街上逛逛嗎？”何四海繼續把手伸過去。
婉婉依舊沒有伸手，反而害怕地把身子往角落裏縮了縮。
“婉婉。”就在這時，楊喜妹在後面厲聲呵斥了一聲。
蹲在角落裏的婉婉聞言，身體一個激靈，原本慘白的臉色變得更白了。
何四海不滿地回頭瞪了楊喜妹一眼。
就在這一瞬間，他見到楊喜妹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可在何四海回過頭來的一瞬間，又變得慈眉善目的模樣。
何四海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頭正準備繼續跟婉婉說話。
卻見小姑娘已經站起身來，雖然渾身依舊忍不住在顫慄。
“我……我……我帶……帶你去……”她顫抖着說。
然後緊緊盯着何四海伸出來的手掌。
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沒伸出自己的手。
轉身跑向大門口。
何四海趕忙跟了上去。
等腳剛出門，就聽身後哐一聲給關上了。
同時還隱隱傳來幾聲楊喜妹的低聲譏笑。
婉婉帶頭在前，何四海跟在身後打量着她。
小姑娘年紀跟萱萱差不多大，圓臉丸子頭，身上穿着紅色揹帶褲、白色藍邊體恤衫、圓頭小皮鞋。
如果不看她的臉，這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等穿過矗立圖騰柱的廣場，就是人潮涌動的街面，婉婉有些畏懼地把身子往後靠了靠，碰到身後的何四海，立刻一個激靈，往前跳了一步，露出害怕的神色。
“別害怕。”何四海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頭。
婉婉立刻僵直着身子一動也不動。
何四海無奈縮回手掌。
婉婉明顯長舒了口氣，身份放鬆下來。
偷偷看了一眼何四海，見何四海沒有看她，伸出小手，在自己揹帶褲前半月形的口袋裏摸了摸，摸出兩個彈珠，然後塞在自己的眼眶裏。
她太膽小了，以至於何四海都不敢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一對假眼，彷彿給了她勇氣，她直視着街面，鼓足了勇氣，終於伸腳垮了出去。
何四海悄悄地跟上。
婉婉偷偷地看了一眼，然後又趕忙把頭轉了過去。
街上來往的行“人”，明顯讓婉婉感覺到很不適，她緊抱着手臂，縮着脖子，在人羣的縫隙中來回躲避。
看她焦慮害怕的模樣，何四海主動跟她說起話來，“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沒有說話，繼續順着人羣的縫隙往前走，以至於何四海打量周圍景色的時間都沒有。
就在何四海以爲她不會回答的時候。
卻聽婉婉小聲道：“婉婉。”
聲音很輕，很好聽，還帶着軟軟的童音。
“婉婉是你小名吧？你大名叫什麼？”何四海繼續問道。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她才又道：“林婉婉。”
“這名字很好聽，你今年幾歲了？”何四海繼續問道。
同時眼睛打量着四周，整條街雖然來往行“人”穿什麼的都有，但是周邊的建築卻全是古色古香的古代風格，具體屬於哪個年代，何四海知識比較匱乏，看不出來。
就在何四海以爲她不會回答的時候，林婉婉又小聲地道：“五……五歲。”
“你家是哪裏的？”
婉婉搖了搖頭。
“你爲什麼不去冥土，逗留在人間，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奶……奶奶……爸爸……爸爸媽媽……”
……
從婉婉斷斷續續的話語中，何四海大致瞭解了她的身世。
又是一個人間慘劇。
小時候被人拐賣，弄瞎了眼睛，沿街乞討，最後被人丟進工地水泥地基裏，如同一根小草，消失在這個世界。
死後的她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雖然她沒有眼睛，但她還是能看到這個世界，但這片世界在她眼裏全是灰色的，沒有任何的色彩。
而且這個世界有很多線組成的，她可以在這些線的縫隙裏鑽來鑽去，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鳳姑告訴她，這是她的神通。
她不知道什麼事神通，但是她留在了這裏，因爲鳳姑答應過她，有一天會幫她找到奶奶和爸爸媽媽。
她自己已經找過很多地方了，但是都沒有找到他們。
可是鳳姑好像忘了這事，楊奶奶也很兇。
她想找鳳姑去問問，可是又有點害怕。
因爲她知道，鳳姑比楊奶奶還要兇，祂很可怕，這個街上所有人都怕祂。
“是嗎？等我出去以後，我一定幫你找到你奶奶和你爸爸媽媽。”
坐在街角的一處梧桐樹下，何四海對旁邊抱着膝蓋蜷縮着身子的小人兒說道。
不過這小詭真的很單純，對何四海這樣的陌生人幾乎毫無防備之心。
“謝……謝謝……”小人兒仰着脖子對何四海道謝。
這是她第一次正視何四海。
可是她很快臉色就又黯然起來。
“出……出……不去……”
此處只准進，不準出，已經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