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四海把新沏的茶輕輕放在唐衛紅的面前，又把桌上的果盤推到她的面前。
“婉婉，喫水果。”
唐衛紅看了一眼桌上被點亮的引魂燈。
再感覺被她摟在懷裏，婉婉傳來的觸感，心裏無比地驚訝。
但還是向何四海道了聲謝。
“接引大人，我剛纔……”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的，婉婉這孩子……唉……”何四海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我就是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啊……”
唐衛紅滿臉的茫然，沒有激動，也沒有憤恨。
又恨誰呢？恨命運？恨老天爺？恨她自己？
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老人，而且也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個蒼老的靈魂……
“奶奶。”婉婉伸手撫摸着奶奶的臉頰。
“婉婉，我的小寶貝，奶奶終於找到你了，真好，真好……”
她輕輕撫摸着婉婉的小臉頰，當看到她眼睛的模樣，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婉婉以前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彷彿會說話一般。
每次跟她撒嬌，不需要說話，看到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她就心軟了。
可是現在……
“奶奶不哭哦。”婉婉小聲安慰道。
然後伸手擁抱住奶奶，把頭靠在她懷裏。
能見到奶奶，真的是太好，太好，太好了……
她現在很開心呢。
“婉婉，這是奶奶給你的，可是……可是……”
唐衛紅拿出她珍藏已久的撥浪鼓。
已經很多年了，她珍之，愛之。
可是依舊變得有些破舊，撥浪鼓雙耳上的彈丸也不知丟哪裏去了，所以早已搖不響。
但是婉婉卻滿臉驚喜。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問：“這是給我的嗎？”
“當然。”
“那我是乖寶寶嗎？”
“當……當然是。”唐衛紅哽咽着道。
她很是後悔當初跟婉婉說那樣的話。
婉婉這才伸手接了過去。
她是乖孩子，這是給她的獎勵。
“我有撥浪鼓了。”她向何四海炫耀道。
“我知道，很漂亮。”何四海微笑地點了點頭。
“嘿嘿。”婉婉開心地笑了起來。
何四海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開心的笑容。
跟她在一起的這些天，婉婉即使笑，也都是輕輕的，淺淺的笑容。
而現在，她張大着嘴巴，眉飛色舞，連發梢彷彿都跟着在高興。
唐衛紅把她摟在懷中，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頰：“你被壞人抓走，完全就是意外，不是因爲你不乖，你是最乖的孩子，奶奶最愛我們家婉婉了。”
顫抖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她的眼眶。
這得多疼啊，想到這，她的心就跟刀紮了似的。
每一口呼吸，她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不過……
她有些疑惑，婉婉好像能看得見。
擁抱她、幫她擦眼淚、接過她手裏的撥浪鼓等等，表現的……
她疑惑地看向懷裏，正盯着手裏撥浪鼓，搖動玩耍的婉婉問道：“婉婉，你能看見嗎？”
婉婉聞言擡起頭來。
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伸出小手，按在唐衛紅的手背上。
唐衛紅的視野裏，所有的顏色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整個世界變成了灰白色。
就連桌上引魂燈散發出的光芒都是灰色的。
無數的線條七縱八橫地在空中組成一道巨大的網。
但當她目光落到何四海身上的時候愣了一下。
因爲整個世界，只有何四海是彩色的，彷彿整個世界的中心。
唐衛紅還想再看，這時婉婉已經把小手從她手背上拿開。
世界的顏色重新如同潮水一般涌回，整個世界又恢復了正常，哪有什麼線和網。
“這是什麼？”唐衛紅疑惑地問道。
“這是婉婉的神通。”何四海在旁邊答道。
唐衛紅當然知道什麼是神通。
她年輕的時候上過私塾，讀過女子大學，看過很多的書。
但是何四海沒回答她的問題。
而是繼續道：“你應該知道，我是接引人，我幫助亡者完成心願，婉婉的心願就是見到你，還有她的爸爸媽媽。”
“我……我和婉婉都沒什麼能報答您的，但是我兒子很有錢，我可以讓他給您建廟，立神像，塑金身……”婉婉奶奶急切說道。
但何四海卻搖了搖頭，“婉婉自己會支付給我報酬，你應該知道，接引只接受幫助‘人’的酬謝。”
“可是……可是婉婉她還這麼小，又能用什麼酬謝您？”唐衛紅心裏很疑惑，同時又有點擔心。
在她所看過的鬼狐誌異，神鬼傳說中，神靈可不都是好的。
“她會成爲我的開路使。”何四海道。
“開路使？”
“就是我出行的時候，她會負責幫我引路、開路……”何四海道。
“她……她還是個孩子呢。”唐衛紅喃喃地道。
“剛纔帶你來的小姑娘，她就是我的提燈人，她們兩個相當於我座下童子，她將不再是是詭。”
唐衛紅聞此，神色有些激動，“那是……那是……神？”
何四海沒否認，但也沒承認，因爲他也不知道。
如果按照鳳姑的說法，神靈都是有敕令文書的。
但是很顯然他和萱萱都沒這東西。
可如果說他們不是神靈，可他們行使的卻都是神靈之職，並且還得天之助。
“所以，你放心地去你該去的地方吧，婉婉我會代爲照顧。”
“謝謝，謝謝接引大人。”唐衛紅向着何四海接連拱手，心中非常感激。
“那麼婉婉成爲神靈以後，她的眼睛還能恢復嗎？”唐衛紅又問道。
“這就不知道了，只有等她了卻心願以後，成爲神靈以後再說。”何四海聳聳肩道。
“好吧。”唐衛紅聞言稍微有些失望。
“所以，婉婉的爸爸媽媽是什麼情況，他們現在在哪裏，我希望你能告訴我。”
“她爸爸媽媽啊……”
唐衛紅摸了摸婉婉的頭髮，慢慢的說起他們夫妻二人。
婉婉在旁邊搖動着手中的撥浪鼓，但是怎麼搖，它也響不了，不免有些失望。
她看了看正在說話的奶奶，又看了看靜靜坐在一旁的何四海。
於是把手裏的撥浪鼓遞了過去。
“嗯……”
她注視着何四海，滿臉的期盼。
何四海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撥浪鼓，有些破舊，除了少了敲鼓的彈丸之外，一切完好。
鼓面上繪製着兩條魚，一黑一白，銜尾而遊，形成了完美的太極圖。
就在這時候，婉婉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襟。
小臉上滿是疑惑，彷彿在問他，還能修好嗎？
“少了兩個擊鼓彈丸，明天我幫你找兩個東西裝上。”何四海拎着拴彈丸的繩條道。
拴彈丸的繩條是由數條紅線編織而成，像個蝌蚪，精緻而又細長，呈網兜狀。
但是尾部兜住彈丸的部分癟癟的，彈丸已經遺失，所以鼓纔會敲不響。
婉婉彷彿明白了何四海的意思，想了想，從她胸前揹帶褲的兜裏，掏出兩顆彈珠，託在小手心裏，遞到何四海的面前。
“嗯……”
她一臉期盼地輕哼一聲。
“要用它們嗎？”何四海問道。
婉婉點了點頭。
於是何四海伸手接了過來，把兩顆彈丸裝入尾部的“網兜”裏。
“現在試試。”何四海把手裏的撥浪鼓遞還給她道。
何四海在和婉婉互動的時候。
唐衛紅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說話，而是靜靜的看着他們。
見婉婉開心的把撥浪鼓重新拿回手中。
唐衛紅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露出一副輕鬆解脫的笑容，“現在，我相信您……”
可還沒等她話說完，婉婉轉動了一下她手裏的撥浪鼓，發出“咚”的一聲。
整個世界彷彿都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