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蓮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誰啊。”
“是我。”門外的人說。
好熟悉的聲音，李紅蓮愣住了。
就在這時，女兒張惠雅歡呼一聲道：“哇，是爸爸來了。”
說完直接掙脫媽媽的懷抱，前去開門。
但是李紅蓮一瞬間，全身毛骨悚然，背後發涼。
因爲她也反應過來，這的確是丈夫的聲音，但是她知道丈夫已經死了，所以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覺得不可能是丈夫。
可是經女兒一提，這瞬間反應了過來。
看着女兒歡呼着跑過去開門，她臉色大變，三步並作二步，一把抓住女兒。
“媽媽，你拉着我幹什麼呀。”張惠雅掙扎着問道。
“你……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李紅蓮緊緊摟着女兒，哆嗦着問道。
“是我，張子恆，我……想見見你和女兒。”外面的聲音說道。
“你騙人，你不是我丈夫……我丈夫……我丈夫……”李紅蓮泣不成聲地道。
“媽媽。”
五歲的張惠雅茫然地看着滿臉淚水的媽媽，她不知道媽媽哭些什麼，而且爸爸來了，爲什麼不給他開門？
“那年我去鄉下扶貧，路過你家門口，你端着個飯碗坐在門口喫飯，我渾身髒兮兮地走過去，想向你討碗水喝，你問我喫飯了沒有……”
“結婚的時候，我去你家接親，你四姨攔着我，非要讓我給個大紅包，可是我當時身上已經沒錢，你偷偷給了我一個，因此，你後來跟他們家再也沒有來往……”
“第一次想跟你過結婚紀念日，想跟你浪漫一下，沒想到我忙昏頭了，搞錯了日期，以至於你特別生氣，好心辦壞事，你半個月都沒搭理我……”
“可是第二次跟你過結婚紀念日，我特地買了花，訂了一家飯店，還給你買了個包，本以爲你會很開心，沒想到卻又被你罵我一頓，說我亂花錢，說真的，我當時也有點生氣，可是你跟我說你有孩子了，我們要攢一筆錢，你不知道，我當時是多麼地開心……”
“你生小雅的時候，我在外面執行任務，等我趕回來看你的時候，卻發現你不在病房裏，小人兒獨自一個人躺在旁邊的搖籃裏，當時我心裏咯噔一下，生怕你出了什麼意外，後來才知道，原來你是出去換水去了……”
“小丫頭皺巴巴的，但是頭髮很濃，很密，一雙眼瞼特別的大，跟你一樣漂亮，我說怎麼長得這麼醜，你笑着說，因爲長得像你……”
“小雅半夜發高燒，你不知道如何是好，打電話給我，我當時真的是心急如焚，可是我人在外地，又有任務在身，只能拜託二嫂幫忙，回來後被你大罵一頓，你哭着要跟我離婚，也是第一次說要跟我離婚……”
……
李紅蓮再也忍不住，放開女兒，一把拉開房門。
因爲外面說的事情，全都是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一些小祕密，除了丈夫，沒人會知道這些的。
然後……
她再次看到了熟悉的丈夫。
他依舊穿着他那一身洗得掉色的制服。
圓圓的臉，戴個大蓋帽，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但是在李紅蓮的眼中，卻是那麼的親切和帥氣。
她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放聲大哭起來。
他手掌放在李紅蓮的後頸位置，輕輕地在她後腦勺位置來回摸索着。
這下子，李紅蓮更加確信這就是她的丈夫。
一般人安慰別人，都是輕拍後背，只有丈夫跟別人有點不同，喜歡把手放在後腦上來回摩挲。
“媽媽……”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褲腳被女兒輕輕拽了拽，李紅蓮這才反應過來，同時人也冷靜下來。
趕忙放開張子恆，抹了抹眼淚，然後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番，彷彿在確定眼前之人，是否真的是她丈夫。
她沒有看出絲毫的異樣，唯有他手上提着一盞紅燈籠，不過她也沒多想，只當是買給女兒的玩具。
不過她心裏卻有巨大的疑惑，丈夫明明已經去世了，從進醫院搶救到遺體告別，她一直沒有離開過。
那麼現在站在眼前的是誰？如果是她丈夫，那死去的又是誰？
就在李紅蓮無比糾結之時。
五歲的張惠雅張開手臂，一臉期待地道：“爸爸，抱抱。”
她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爸爸了，自然想得厲害。
張子恆正待彎腰抱她，李紅蓮卻搶先把女兒給抱了起來。
張子恆愣了一下，然後也有所理解，輕輕地笑了笑，只是笑容有點苦澀。
這讓張惠雅很不滿，在媽媽身上扭來扭去想要下來，她要爸爸抱。
但是李紅蓮現在沒有心思搭理她，想了想道：“先……先進來再說吧。”
“好。”張子恆提着燈走進房間。
等他進去，李紅蓮才抱着女兒跟着進去，不過留了個心眼，房門沒關。
“你坐那裏。”李紅蓮指了指靠窗位置的沙發椅。
自己卻抱着女兒在牀腳坐了下來，這樣隔了不近的距離，要是有什麼事，她抱着女兒轉身就往外跑。
可是張惠雅不願意啊，在李紅蓮身上扭來扭去，眼看不耐，就要生氣。
“小雅，別動來動去。”
“我要爸爸。”張惠雅不滿地問道。
都見到了爸爸，爲什麼不讓爸爸抱抱，她現在真的很生氣。
“小雅乖，我先跟媽媽說說話，等會我再帶你玩，好不好？”坐在對面的張子恆哄道。
妻子的反應，他是既心酸又欣慰。
他是警察，當然知道一個母親，應該隨時保持警惕，這樣他離開母女二人，纔會安心。
“好噠。”見到爸爸，張惠雅還是很聽話的，聞言乖乖地坐在媽媽懷裏。
然後一瞬不瞬地盯着張子恆手裏的引魂燈，彷彿在問，那是買給我的嗎？
“這是引魂燈……”張子恆把燈放在旁邊的茶几上。
“有了此燈，你們才能見得到我，小蓮，你別害怕，我是警察，生前不做虧心事，死了還能害你母女二人不成？你聽我慢慢跟您說……”
李紅蓮嘴角嚅嚅幾下，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她懷裏的張惠雅仰起頭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爸爸。
她太小了，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她不喜歡這樣的嚴肅的爸爸媽媽。
但是她很聽話，依舊乖乖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