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齊擡起雙眸，輕輕笑了，說道：
“世人皆知，您老人家德高望重，現在還在做一些高層的顧問工作。不過，根據我所得到的消息，您不單單給有關部門做顧問，也給某些家族做顧問吧？”
“……”
段偉德目光微凝，說道：
“年輕人，我不太明白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有些事情原本藏在桌面以下，知情人誰也不想把真相擺在別人面前，你這麼說，我是可以理解的，但這並不意味着有些事情並不真實存在。”
蕭天齊繼續說道：
“大概是在十年前，省城蕭家的生意還侷限在一省之內，但在一個時間節點之後，蕭家的生意突然在沿海省份突飛猛進，只用了短短半年的時間，就在各個沿海省市站穩了腳跟。”
“與此同時，你很多次或明或暗的替蕭家站臺、講話，對蕭家的商業帝國拓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他說道：
“不可否認，我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你和蕭家之間存在利益輸送，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沒有你當年的一些推廣和支持，蕭家的生意做不到這麼大。”
深吸一口氣，蕭天齊說道：
“而這一切，對我來說就造成了最爲直接的利益傷害。”
“爲什麼？”
段偉德避重就輕的說道：
“蕭家這個商業集團的擴張，的確很出彩，但也的確爲地方經濟的發展做出了不少貢獻。這與你的利益又有什麼衝突呢？”
“因爲，我不希望蕭家如此強大。”
蕭天齊非常誠懇的說道：
“因爲，我希望蕭家有一天能倒下。”
“一個商業帝國的鑄就，不是朝夕之間的事情，一個商業航母的沉沒，同樣也是非常艱難的事情。”
段偉德輕輕搖頭道：
“我雖然並不確定爲什麼想要和蕭家爲難，但是很遺憾，你的心太大……拱卒！”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走了一步棋。
“對於你來說，現在應該老實一點，專注一點，把心思全都放在一件事上，或者說，把心思全都放在一個小目標上，避免步子邁得太大扯到蛋。”
段偉德晦澀的說道：
“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時候，心太大不是好事。”
“未必。”
蕭天齊只是掃了一眼棋盤，隨即就做了必要的迴應，也走了一步棋，說道：
“一直盯着眼前的小目標，往往就會瞻前顧後，甚至得不償失。與其畏首畏尾，不如放手一搏。高度決定眼界！”
“問題是，你有一搏的勇氣，但是否有成功的手段呢？”
段偉德看着棋盤，微微皺眉，說道：
“一時的得失，未必就意味着勝利的到來。”
“千里長堤，潰於蟻穴。”
蕭天齊輕輕笑了，說道：
“一件事情的垮塌，往往都是從小處開始的。”
段偉德沒再說話，雙目落在棋盤上，忽然發現這盤棋似乎是出現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他剛剛拱卒，貌似是進了一步，但蕭天齊隔空落炮，又似乎埋下了一個陷阱。
這種棋盤上的交鋒，似乎像是某種隱喻。
這一刻，段偉德忽然意識到，蕭天齊的每一步棋看似殺氣騰騰，殺伐果斷，實則步步爲營，每一步棋都有深意。
這好像契合了他的那句“高度決定眼界”。
那麼，蕭天齊的高度有多高？
“我聽說，你和三家規模都不算太大的商業集團有直接或者間接的往來，最近它們都相繼出了一點事情，我很好奇，在這種節骨眼上，你不好好的處理你自己的事情，爲什麼還有閒情逸致來挑戰我。”
“擒賊先擒王。”
蕭天齊直來直去的說道：
“我可以這麼說嗎？”
“我不是賊，自然也不是王，我只是一個退休的老傢伙，只想安安靜靜的享受自己的閒適生活。”
段偉德非常晦澀的撇清着自己，說道：
“所以，你如果堅持認爲，我和蕭家有什麼關係，我也沒有辦法，但我可以保證，你追着這條線走到頭，一定會失望的。”
“其實我也沒有想過一直追着你走。”
蕭天齊說道：
“對我來說，招惹您這樣的大人物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國人講中庸之道，我想我們應該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
“有點意思。”
段偉德說道：
“但問題在於，這個平衡點怎麼找？或者說，這個平衡點是否真的存在？”
他再一次擡起雙眼，很認真的看了蕭天齊一眼，說道：
“不要忘記，在蕭家和你之間，存在着一道非常明顯的鴻溝，我不認爲你和蕭家有相提並論的價值，至少你現在還沒有。”
“你是老前輩，以你一生的智慧，我相信你能夠明白，莫欺少年窮的道理。”
蕭天齊說道：
“也或許你現在認爲我和蕭家無法相提並論，但也或許你很快發現，這個認識是錯誤的。”
“很快？”
段偉德若有深意的問道：
“有多快？”
“……”
蕭天齊也擡起雙眼，跟他對視着，說道：
“或許就在這局棋結束之後。”
“嗯？”
段偉德深邃的瞳孔之中明顯劃過了一絲絲非常隱蔽的錯愕。
只是一個瞬間，他就已經恢復常態，輕輕笑了，說道：
“年輕人，原來你挑戰我的目的就在於此。”
“抱歉，讓您這麼快就看穿了。”
蕭天齊微笑道：
“不過，事情並非沒有挽回的餘地。”
“開弓沒有回頭箭。”
段偉德問道：
“我不相信你還能撤手。”
“問題在於，我的弓箭從來沒有指向過你。”
蕭天齊近乎於開誠佈公的說道：
“棄卒保帥，在有些時候也是一局不錯的棋。”
段偉德沒再說話，陷入了沉默之中。
蕭天齊知道，對段偉德這樣的老狐狸來說，棄卒保帥雖然是一步好棋，但總要權衡一下值得與否的問題。
所以他並不着急，他慢慢等待着段偉德自己的抉擇。
棋盤上似乎就此膠着住了，觀看着大屏幕上的棋局，觀衆們都有些神色複雜。
“蕭天齊果然是有水平的，居然能夠在偉德老先生手底下支撐這麼久？”
“你什麼眼神？蕭天齊這是支撐到現在的嗎？他分明和偉德老先生旗鼓相當。”
“太可怕了，至少棋盤上看，蕭天齊居然有一半勝算。”
“要我看未必，你們看偉德老先生的神情，絲毫未動，顯然是成竹在胸。”
“奇蹟，有時候就是把不可能變爲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