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知是何時被人冠以稱讚的美譽。
其實中原一點紅從踏入殺手這個行當的時候,就從未想過有這樣的美譽。
不想,也不需要。
他的劍之所以殺人不見血,是因爲出劍夠快夠利落。
之所以夠快夠利落,便是因爲他不想死。
非但不想死,還想讓別人死。
那就只有比別人更快更利落。
所以他原本的名字很簡單,可能就叫小紅,小綠,小花小草。
他手中的劍也很簡單,不像有的劍叫絕世好劍、有的劍叫無雙、誅仙、破日等等。
他的劍就是劍,殺人的劍。
當一個人太過出名後,未必是好事,就好想當一件事變得複雜了,也未必是好事。
可惜,有時候一些道理當人明白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中原一點紅此時卻不後悔,甚至都不感到沮喪。
反而很高興。
因爲他在逃離四地山寨後,在半山腰就看到了一個人。
跟他一樣,身穿黑衣,黑色的靴子,戴着一張慘白的人皮面具,手持一把簡單的劍,面具下那雙更爲冰冷的眼睛的人。
看到這樣一個人,他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麼簡單。
簡單的喫飯、喝水、殺人。
回來再喫飯、喝水、殺人。
他不練劍。
他練劍就是爲了殺人。
所以他殺人就是在練劍。
直到他開始變得有名以後,每次殺人提回來的錢袋子變重以後,似乎原本有些東西就改變了,不純粹了......
沉默。
殺手之間的交流只需要用眼神、用氣氛、用生命。
中原一點紅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但他握劍的手卻前所未有的穩。
在死亡前,能找回曾經最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當初小時候在村口看到喜歡的姑娘對他回眸一笑,那麼激動、熱血沸騰、捨生忘死!
噌——
噌——
兩個人,兩把劍,同時出鞘。
從不同角度,交錯而過。
兩朵血花濺射。
中原一點紅心口一涼,跪倒在地,血從胸膛熱滾滾滑到肚皮,滑入肚臍眼。
另一人身上也有一道劍傷,左肩被劃破。
但他顯然已習慣,甚至連這道傷口的深度、出現的位置,他在出手的剎那其實腦海中就已計算到。
殺手殺人,從來不會去考慮如何去保護自身,而是如何以最乾脆利落的方式幹掉對方,哪怕付出受傷的代價。
中原一點紅若是本沒有受傷,不會是眼下的結局。
但可惜......
陌生的殺手走向中原一點紅。
中原一點紅轉仰躺在地。
兩張慘白的臉孔對視着。
中原一點紅笑着嘴脣顫動着張了張。
“嗯?”陌生殺手俯下身,他還以爲中原一點紅要說什麼遺言,讓他幫忙把曾經得到的錢財帶去送給親人,或者問島主爲什麼要殺他。
但他都沒想到,中原一點紅說的是:“好想......回到以前,簡單的時候啊!”
什麼是簡單?
什麼是不簡單?
他又看向天空,天空烏雲密佈,渾黑色的天像一張哭喪的臉。
幾滴雨水落在他的臉上,像圓圓的珍珠兒,滑潤的碎玉兒,跟着更多雨水刷刷地下,細密的雨絲在天地間織起張灰濛濛的幔帳。
...
一個時辰後。
四地山寨內。
大批玩家和山匪聚集在院子外,氣氛沉凝。
江大力龐然魁梧的身影就宛如一座鐵塔站在院子中,被衆人簇擁,宛如一尊魔王般屹立在如煙如霧的秋雨中,雙臂環胸冷冷盯着地上的屍體。
慘白的人皮面具撕扯下來,得到的是一張同樣慘白毫無特點的臉。
這個人身上除了一把劍,一道刺穿心臟的致命傷口和先前戰鬥時留下的傷,連一兩碎銀子都沒有,更別說什麼殺人不見血的劍譜。
江大力用手指塞進對方的心口中比劃了一下,確定是一擊致命,死於同樣乾脆利落的一劍。
“一個殺手組織麼?青衣樓已經覆滅,他是來自黑手、還是青龍會?還是其他什麼不爲人知的組織?”
江大力眉頭緊皺,想不出。
即使上一世也聽聞過中原一點紅之名,卻也不清楚對方的來歷,在遊戲中期後,就更是再沒聽過此人的名頭,想來多半也是死了。
殺手想要隱退,就像是桃花想在冬天開一樣天方夜譚,走上這條路,就意味着隨時要把命交出去。
除了他這個業餘殺手江大力。
他突然有些想陸小鳳的女人徐微了。
青衣樓雖然覆滅了,但徐微有陸小鳳罩着,肯定也沒死,或許對方知道中原一點紅背後的訊息。
“把這個人的屍體和斷手都擡下去,楚留香若是要來領,告訴他,一萬兩銀子領走,否則甭談!”
江大力擺擺手吩咐下去。
擡頭看向頭頂陰沉的天空,莫名感到一陣煩躁,總有種有些東西似超出了他的掌控的感覺,甚至像是暗中有一隻眼睛在盯着他的錯覺。
因爲不確定,甚至可能是他太過敏感而疑神疑鬼,所以他也只能將之歸結爲錯覺。
好在轉首看向屋內那在屏風後繡花的人時,他心中又稍稍一定。
這個綜武世界強者如雲,還好他曾經走的一步棋救下東方沒有走錯。
至少從今以後,會有一個強力的同盟,不至於一直孤立無援。
東方不敗儘管有時表面上不拿任何人當回事,一幅清冷孤傲孤芳自賞的睥睨姿態,但對於認可的人有危險,還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癟犢子花重金請中原一點紅刺殺老子,他孃的!別讓老子抓到,抓到了必須打出屎來!”
江大力一抖黑色披風上的雨珠,大步走進房屋內,聽到側房臥室中王語嫣醉酒後發出的微微鼾聲,心中突然一動,想到了一個人。
“莫非是慕容復那個小人?”
“嘶!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僞君子,慕容世家的財力也絕對足夠他花重金去請中原一點紅,而且他也有理由請一點紅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