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定河山 >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 心乏、乏力
    只要自己給一點好處,比如找個藉口晉一晉他們的爵位。再比如,子弟出息的再給與一定減免,收服他們還是很容易的。最難弄的,便是手中掌握着話語權的文官集團。這些人利用朝廷需要用他們治理地方,根本就離不開他們的特點,恐怕牴觸情緒是最大的。而且這些文官在位的時候,通過各種手段大勢撈取的錢財,大多數都被他們給用來置地了。

    讀書人嗎?向來是看不起商人的,讓他們經商比殺了他們還難堪。別看他們收起商人孝敬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手軟,可骨子裏面還是看不起商人的。士農工商,士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再加上朝廷對官員經商有嚴格的限制,而且經商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一個靠譜的投資。所以,他們大多數人做了官之後,便立即開始買地。天下再怎麼亂,土地是帶不走的。

    相對於不靠譜的經商來說,土地纔是最爲穩定的投資。所以,這些文官恐怕是反對最爲激烈的。黃瓊早早的便命高懷遠,對各地文官進行嚴密監控。那些反對最爲激烈的,無論是在位的還是致仕的,手腳肯定不乾淨。或是乾脆,替某一個利益集團代言。這樣的官員,見一個處理一個。雖說黃瓊沒有殺一個官員,可這種取消任何待遇的處置,卻是近似於羞辱式的。

    而且這些官員,還要面臨名下土地,一樣被官賣的處置。見到朝廷如此從重從快,甚至可謂是雷厲風行的處置方式,那些反對的聲音漸漸的淡了下來。在推行的第一年,即便是面對某些人的頑強反對,朝廷歲入仍舊比前一年,增加了足足四成有餘。到了第三年,朝廷每年僅農業稅便增加兩倍七。而也是這一年,黃瓊明詔以這一年農稅爲基準,永不再加農賦。

    這一道明詔下來,天下原本的議論聲,也就徹底的銷聲匿跡了。雖說這項政策最終還是推廣了開來,但這其中明面上的,私底下見不得人的,幾乎與全天下官員、宗室,還有那些勳貴、豪強較量,從一開始便讓黃瓊疲憊不堪。便是一向支持自己的傅遠山,以及呂端,還有從廣南西路調回來的呂蒙正,都多有反對之聲。認爲應該徐徐圖之,而不應該如此操切。

    他們三個,包括於明遠在內,名下倒是都沒有土地。幾個人的名下,都只有黃瓊賞賜的職田幾千畝不等。這些所謂的職田,只能在任職期間收取佃租,作爲俸祿額外的補充。但是沒有所有權,一旦致仕朝廷還是要收回的。整個朝廷上下,也只有他們四個,加上幾個功勳武將才有的待遇。黃瓊的意思很清楚,不希望這幾個肱骨之臣,爲了一些錢把自己折騰進去。

    俸祿是有限的,不可能無限制的增加,那樣也壞了朝廷的規矩。更何況,給他們幾個漲,其他官員漲不漲?若是都漲,朝廷也付不起這個錢。可一大家子的喫穿,迎來送往,養家丁丫鬟都需要錢。所以,黃瓊便採取了這樣的辦法,額外給他們幾個人貼補。傅遠山與於明遠,是其中最高的,不過每個人一萬畝職田。呂蒙正與呂端,兩個人每人是八千畝。

    原本一心想要做名臣的幾個人,都是不打算要的。但黃瓊說了一句話,大家都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都有一家老小要養。朕不希望,你們或是你們的家人爲了幾個錢,把自己折騰進去,以身試法。朕也不用你們感激,好好配合朕,把天下政務處理好。使得天下富足安康,就比什麼都強。幾個人見到黃瓊態度堅決,想想也是這個理,倒也收下了這份超額待遇。

    但幾個人,包括家族在內都沒有土地,並不意味着他們對黃瓊如此激進推行變革贊同。幾個人,都是治大國猶如烹小鮮的堅定執行者。他們認爲凡事應該循序漸進來,而實在不可操之過急。他們都是爲相之人,天下的弊病到底出在那裏,他們自然都是清楚知道的。可問題是,此事涉及到幾乎天下所有的權貴、官員,一味的強硬推行,只能引發天下動盪。

    幾個人並不反對黃瓊的變革,但還是認爲穩妥一些爲好。革除天下這百餘年來累積的,幾乎是歷朝歷代都有,往上說上千年都沒有能夠解決的弊端,過於強硬會導致上下離心離德的。哪怕黃瓊覺得已經很穩的這些舉措,在他們看來還是有些操切了。幾個人一致認爲,將宗室、官員、勳貴,分爲三個批次,一個批次一個批次的逐步推行,還是相對穩當一些的。

    單單就說服這三個,自己依爲肱骨的重臣,黃瓊都費盡了心思。更別提,與那些平日裏面,無論政見在不相同,相互之間再爭權奪利。但在反對此事上,卻是相當團結的官員之間的鬥爭,幾乎逼得黃瓊差一點放棄。三年下來,黃瓊蒼老了不少,但爲君之道卻也更加的老練。在處理政務上,也更加的成熟與自信。雖說艱難,但也正所謂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變革農稅,以遏制土地兼併,這一條最爲艱難的路走開,其他的變革也就容易多了。相對於這兩項最難的變革,其他諸如重整軍制,整頓水師、漕運、河工,倒是因爲牽扯的人不多,阻力反倒是沒有那麼大。甚至是鼓勵出了五服的宗室,放棄爵位出來做官,這樣一個同樣觸動文官利益的舉措,引發的反對聲,以及遇到的阻力都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

    放下手中太府寺關於今年歲入,以及戶部上奏的明年預算摺子。黃瓊疲憊的揉了揉眼睛,走到溫德殿的門外,看着天上今年的第一場雪,卻是感嘆又是一年冬來到。從老爺子手中接掌大位,到這一冬,已經七年了。三年平叛,四年變革、勤政,革除開國以來,積累百餘年的弊端。黃瓊自認這七年,自己也算是爲這天下的百姓,多少還是做了一些事情。

    不過微微猶豫了一下,黃瓊給自己這七年的表現,最終還是隻打了六分。認爲自己很多事情上,還是有些顧慮太多。沒有達到自己預期的目的,即便推行下去,效果也不過是差強人意罷了。治大國猶如烹小鮮,想要從根基上改變一個已經腐朽的王朝,當真實在是太難了。想到這裏,黃瓊突然有種意興闌珊的感覺。回到溫德殿之中,卻是失去了批摺子的興趣。

    丟下手中的毛筆,起身向着後宮走去。只是他剛走到後宮,卻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婦人,低着頭正從王雪梅的寢宮離開。看到這個婦人良久,黃瓊卻是突然想了三年前的那一日。這才認出,這不是王雪梅的那個嫂子嗎?三年未見,這個婦人非但未見變化,反倒是更加清麗了不少。看着這個婦人,黃瓊這才反應過來,她應該是給王雪梅所出公主過兩週歲生日。

    只是王雪梅給自己誕下的公主,生日是三日之前。這個婦人這個時候纔來,想必是刻意的躲着自己。看着婦人豐盈的身材,儘管對那日已經所記不多,但再一次見到這個婦人,黃瓊依舊心中一種難以言喻的火熱,不由得生起。從這個婦人身上,又想起了那一日另外一個婦人。還有此時,帶着給自己誕下,已經兩歲的兒子,正在何迎春宮中小住的南宮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