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五百一十三章 誰怕了?
    隗粹目光如刀,直直盯着那人:

    “戰場瞬息萬變,爾等如何得知杜督護當時還有閒心顧得上我們?

    氐蠻暫時已經退卻,杜督護爲何不能將我們留下休整,而去救援同樣正在苦戰的前殿?

    你們不要忘了,是誰將你們從那火海之中救出來的?

    本來就欠了杜督護一條命,現在人家就算是真的將我們置之死地,那也就當把這條命還給杜督護了,又有何妨?!”

    說到這裏,不少人已經露出慚愧的神色。

    隗粹哼了哼,既然已經活下來了一次,那麼之後難免就更怕死。既然已經承受了一次恩情,那麼就覺得之後還應該繼續承受恩情纔是。

    人性向來如此。

    “難道隗某麾下,皆是孬種,不懂感恩,畏懼氐蠻?”隗粹徑直站直,目光炯炯,向北望去,“且不說現在並沒有氐蠻前來,縱然是來了,殺了就是,爾等,怕了?!”

    這句話,簡直就是在戳着這些人的脊樑骨,問他們,你是孬種麼?

    都是歷經血戰的將士,老兵固然油滑,但是那一腔血性還是在的,登時紛紛應道:

    “願爲司馬而戰!”

    他們的提起滿是鮮血的兵刃,那些兵刃似乎也在嗡嗡作響,在吼叫:

    誰怕了?

    “這一次,我們既承人之恩情,而且杜督護又是在幫助我們對抗苻柳,甚至其現在所做的,又何嘗不是解救我們之前被阻隔在南側的那些袍澤?”隗粹慨然說道,“因此應當是爲杜督護而戰!”

    衆人齊齊應諾。

    而隗粹豎起耳朵,他隱約聽見不遠處的太液池外,似乎傳來一些聲響。

    這又是誰,鬧出來動靜?

    “休整片刻,氐蠻雖然沒有找上來,但是不代表我們不能找過去。”隗粹環顧四周,“血債,還得咱們自己報仇!”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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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杜英和戴逯一前一後抵達前殿的時候,任渠實際上都撤退到了前殿的臺階上。

    氐人騎兵在前殿下耀武揚威,時不時的張弓搭箭。

    準頭有沒有是一回事,氣勢的確是很足,也讓沿着臺階向上進攻的氐人士卒們鬥志高昂。

    生死一線,知道援軍不久就會抵達的王師將士們,也沒有差到哪裏去。

    長矛在前,不斷地向下戳刺,構成阻擋氐人的第一道防線。

    刀盾手穿插在長矛手的縫隙之中,一旦有漏網之魚,那麼他們就會湊上前將其擊殺。

    至於弓弩手,或是躲在臺上盾牌後,或是遊走於刀盾手和長矛手的縫隙中,只要抓到目標,就立刻一箭射出去。

    氐人騎兵過於狡猾,不斷地策馬變換位置,所以任渠也不指望着能夠通過自家弓弩手壓制住氐人,索性就和氐人騎兵“各打各的”。

    氐人騎兵的目標是王師暴露出來的長矛手,而王師弓弩手的目標則是那些沿着臺階往上進攻的氐人步卒。

    總而言之,捱打的都是步卒。

    中箭的王師將士,眼見自己活不成了,也不拖累同伴,直接就地一滾,把自己當做那滾石一般,從臺階上滾下去,直接撞在兩三名氐人身上,把這些氐人一起帶着滾落。

    若是藉此機會還能活着,他們猶然還跳起來,衝入氐人之中,高呼酣戰,直到被亂刀劈砍而死。

    一而再,再而三,氐人的驚呼聲、漢家將士的怒吼聲,響徹整個前殿。

    就當任渠都有些不忍看到自家麾下的將士以命換命的瘋狂殺敵時,杜英和戴逯,沿着前殿東西兩側殺過來。

    從東側殺過來的杜英,直接迎上臺階下的氐人步卒。

    而從西側殺過來的戴逯麾下,一個個臉上還帶着剛剛剿滅氐人殘部的戾氣,直接撞上氐人騎兵。

    原本東西遊走的氐人騎兵,登時被限制在臺階兩側的狹窄區域內,只能和步卒一起迎戰。

    杜英則在親衛的護衛下,匆匆登上前殿的高臺。

    曾經恢弘的殿宇,此時已經坍塌了一半,受傷的將士就安置在大殿中,此時有受傷比較輕的將士,看到了盟主的出現,掙扎着想要起身行禮,不過杜英對着他們壓了壓手,讓這些將士們安心坐下。

    而他徑直走向任渠所在的位置。

    “參見盟主!”任渠鄭重一拱手,臉上帶着愧疚神色。

    盟主在北側率軍高歌猛進,結果自己這裏卻把好不容易奪下來的地方丟了一個一乾二淨。

    杜英看着身上噴濺滿鮮血的任渠,當即擔憂的問道:

    “可有受傷?”

    “都是氐蠻的。”任渠挺直腰桿,這句話他還是有資格說出來的。

    居高臨下,氐人騎兵又上不來,若是如此還要被傷亡慘重,甚至自己這個主將也渾身是傷的話,那就實在沒有臉來見杜英了。

    “那就好。”杜英親切的拍了拍任渠的肩膀,“沒有料到苻柳竟然會派遣騎兵從西側殺進來,也沒有料到這些氐蠻竟然會如此拼命,是餘之疏忽。

    爾能率軍穩住陣腳、堅持到援軍趕到,已然是大功一件,辛苦了。”

    任渠趕忙搖頭:“盟主何出此言?氐蠻狡詐,戰場上本就難以預料全面,未能阻敵,當是屬下之過,盟主不責罰,屬下就知足了。”

    杜英哈哈笑道:“也罷,你我就別在這裏互相搶奪責任了,先拿下苻柳纔是。”

    任渠怔了一下,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盟主覺得能夠擊敗苻柳?”

    剛纔的戰局,實際上一直是氐人在壓着任渠打,而現在援軍趕到之後,雙方仍然在一個個高臺、宮室的爭奪。

    頂多算是陷入了僵持。

    擊敗苻柳,似乎不太現實。

    “已經不是一次擊敗他了。”杜英不由得一笑,“難道這一次,就沒有信心再破苻柳?”

    任渠當即大聲道:“盟主欲爲,則屬下爲盟主破之!”

    誰怕了?

    當初任渠帶着百號人馬,照樣在潏水岸邊和數倍、數十倍於己的氐人騎兵血戰,何曾說怕?

    “好!”杜英點了點頭,“知道爲什麼餘這麼有信心麼?

    不只是因爲餘麾下有爾等虎狼之師,更因爲苻柳再如何調兵遣將,也終究只是一人、一軍,而本將這裏,可不止有眼前這些兵馬。”

    任渠當即反應過來,現在長安城外的戰鬥已經結束,隨着天色昏暗下來,長安城的攻堅戰也告一段落,所以杜英完全可以抽調盟中以及謝奕那邊的援兵。

    當即,任渠信心更足,拱了拱手:

    “屬下先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