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還着意於拉攏北方人才的話,那王猛更是樂於見到更多的北方人才打入敵營,到時候說不定這些人的想法又會反過來影響到江左和荊州的判斷。
杜英微微一笑:“這大概就是‘內卷’吧。”
“夫君說什麼?”謝道韞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杜英覺得自己也解釋不清楚這神奇的內卷。
謝道韞倒也沒有在意,輕聲說道:
“師兄平時也都是愜意瀟灑的性格,但是今天這三言兩語裏,卻總能察覺到他對北方戰事的憂慮。
一場大戰,是不是快要爆發了?不然的話,師兄也沒有必要強調此事,完全可以讓夫君繼續把心思放在長安的建設上。”
杜英嘆了一口氣,知道這也瞞不住謝道韞,因此低聲講述了一下自己對苻堅反而會主動發起進攻的擔憂。
“掌權未穩,所以想要通過一場大勝來贏得內部的團結和威望······”謝道韞秀眉微蹙,“若是以苻堅之前的性情來看,這的確是會做出得來的事。”
長久的沉寂之後,趁着對手逐漸放鬆警惕,抓住破綻、一擊致命。
杜英亦然點頭,面對苻堅,就像是面對草原上一直在周圍遊走的雄獅。
任何的鬆懈都是致命的破綻。
而現在,杜英他們又不得不面對桓溫率軍南返這一致命的破綻。
“漫漫風雪、茫茫北地。若是夫君率兵北上,尚且不知何處尋覓氐蠻的蹤影。”謝道韞伸出手,輕輕揉着杜英的太陽穴,寬慰道,“而且氐蠻現在既然放棄了長安,自然也能夠放棄其餘的州郡。
屆時夫君有州郡卻難以出城,實則等於只控制了一座孤城,甚至不如棄城而走。
與其如此,氐蠻主力傾巢而來,夫君破敵渭水,倒也省了很多力氣,不是麼?”
她原本伏在杜英身後,此時緩緩的坐下,雙膝並列,引着杜英躺在她的雙腿上。
杜英也享受着這短暫的安寧,因爲他有直覺,恐怕這風雪中的安寧,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打破了。
謝道韞說的簡單,但是杜英相信,她只是寬慰自己一聲罷了,想要以現在這些兵馬擊破氐蠻,何其難矣。
稍有不慎,戰火就直接燒到了長安城下,這也意味着杜英這些天爲重建長安所做的努力都有可能轉眼被付之一炬。
因而,謝道韞雖是在寬慰,但是語氣之中也帶着幾分凝重。
歸雁跟着湊過來,給杜英捶腿。
這讓杜英有些不自在的繃了一下。
“怎麼?”感受到杜英小動作的謝道韞,忍不住輕笑道,“夫君覺得不習慣?”
“唉!”杜英嘆了一口氣,“大概是因爲天生勞碌的命。”
“夫君說這話,現在還在忙碌的參謀司,可能就會不同意了。”謝道韞打趣道。
“言之有理。”杜英擊掌說道,接着翻了個身,微笑着說道,“那咱們先勞碌一下,爲增加長安人口做出些貢獻,如何?”
謝道韞怔在了那裏,顯然還沒有跟上杜英的思想節拍。
這······怎麼就稀裏糊塗的牽扯到這種事上來了呢?
“明日送了大司馬和王右軍,怕是就要去渭水了,不親眼看到渭水防線,並且和桓幼子聊一聊,餘心不安。”杜英緩緩說道。
謝道韞不由得握住了杜英的手,湊到他的耳邊,柔柔喚了一聲:
“夫君······”
小妖精······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謝道韞撲倒。
旁邊的歸雁瞪着眼睛看着他們兩個抱在一起啃得正歡,一臉茫然和驚詫。
你們這就······
旁邊還有人呢,是不是沒有看到?
所以當初公子爲什麼要把我給拽進來。
歸雁默默想着,不由得緩緩抱緊膝蓋,看着之前只聞其聲、未見其實的場面。
不過很快,杜英就停住了動作,起身將謝道韞抱了起來。
歸雁看着謝姊姊熟練地摟住杜英的脖子,甚至還獎勵似的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更是忍不住閉上了眼。
這還是那個在關中盟的時候高雅而氣場十足的謝才女麼?
簡直就是一隻蜷縮在公子懷裏撒嬌的小貓。
“歸雁,過來。”杜英回頭喚道。
歸雁茫然看着他,直到杜英又喊了一聲,才恍恍惚惚站起來。
“你看你,把歸雁都給嚇到了。”謝道韞一邊拉着歸雁的手,把小丫頭引到榻邊,一邊嗔怪道。
她的秀髮披散下來,白裙的衣領微微張開。
清媚動人。
歸雁都看得有些癡了,喃喃說道:
“姊姊好漂亮呀。”
“過來幫你姊姊一把。”杜英吩咐道。
說話的時候,他仍不忘去解謝道韞的衣帶。
“怎麼幫?”歸雁此時已經姍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參與到什麼事中來,小臉兒紅的彷彿能滴出血來。
“等會兒扶着她,你謝姊姊嫌累。”杜英嘿嘿壞笑。
“不是說好了欠着麼?”謝道韞頓時伸手輕輕拍了杜英一下,“這才欠了一天就要還賬?”
誰家是這麼欠東西的?
杜英柔聲說道:
“不然的話,還不知道要欠多久呢。此戰一開,沙場征伐,不知何日能歸,不知能不能歸······”
俏臉上原本不知不覺流露出的媚意消散,謝道韞蹙眉,聲音冷了幾分:
“夫君怎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杜英訕訕一笑,其實也是因爲他自己同樣沒太有把握,所以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
忽略了謝道韞的感受。
她也是,那深閨夢裏人。
不過接着,謝道韞的手驟然用力。
一下子把杜英推倒。
歸雁看着謝姊姊反客爲主,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今天的謝姊姊,讓人覺得有點兒難以置信。
杜英的目光裏也泛上柔情,和垂頭看着他的謝道韞目光相對。
“阿元······”他喚道。
“不能因爲欠你的還給你了,就不回來了。”謝道韞喃喃說道。
說罷,她俯下身,堵住了杜英的嘴。
片刻之後,杜英伸手捧着她的臉頰,微笑道:
“欠我的還有很多,這只是還了一個而已。”
“還欠你什麼?”謝道韞疑惑。
“你的一生。”
“憑什麼一生都是你的?”謝道韞哼了一聲。
“因爲我們說好了,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一滴眼淚順着謝道韞潔白無瑕的臉頰滑落。
而月白色的衣裙,也順着她的香肩散開。
風雪呼嘯,今夜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