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 第六百五十七章 渡口之爭
    “害怕了?”韓胤笑問。

    “不,只是想要問一問梁州刺史,氐蠻這麼大的行動,爲什麼一點兒都未察覺?”袁方平抱怨。

    韓胤反而幫着司馬勳解釋一句:

    “梁州刺史佔有扶風,時日也不長,而且此地本就位於渭水以北,荒野上游蕩的氐人哨騎遠多於王師。

    在渭橋,我軍尚且能在哨騎的追逐之中略勝一籌。但是在此地,梁州刺史麾下自子午谷繞路而來,幾經苦戰,想要指望他們和熟悉地形地勢的氐蠻哨騎搏鬥,自然不可能。”

    袁方平本想說,其實司馬勳完全可以求助於關中盟。

    這兩日,他們這兩千兵馬屯駐在城東,既沒有入城的資格,想要向西派遣斥候也被婉拒了,完全就是瞎子和聾子一樣,因此今日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要是關中盟的斥候在,至少在地形地勢上還是有所熟悉的,尤其是入了長安之後,關中盟整編了很多來自於關中各地的流民,讓關中盟對各地地勢的瞭解也已經不再侷限於城南。

    不管轉念一想,司馬勳現在就巴望着能夠完全掌控扶風,又怎麼會主動讓關中盟摻和到這種事中來呢?

    到時候關中盟找一個西部有警的理由,就可以開拔越過扶風,再配合以從長安調集來的兵馬,就能對扶風形成包夾之態。

    司馬勳顯然要杜絕這種可能。

    甚至在他的心中,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和威脅性更遠高於氐人會突然襲擊。

    然而現在的事實卻恰恰相反,前者未有,後者來矣。

    這讓袁方平也難免泛出一種無力感。

    前方將士用命殺賊,後方主帥卻在陰謀算計。

    他在長安待過幾日,也很清楚,這樣的情況不止在扶風,也在長安上演着。

    大司馬府、江左各家之間的鬥爭,讓袁方平看在眼裏,卻完全不想參與。

    胡塵未散,賊寇未滅,爾等爭權奪利,可還有顏面去見那些戰死的先輩?

    因此袁方平受杜英所託,出城支援扶風戰場,是心甘情願來的。

    哪怕他身上的傷都只好了個七七八八。

    韓胤似是看穿了袁方平的心思,微微一笑,不予置評:

    “梁州刺史龜縮城中,看來指望不上了。現在堅守營寨,並非長久之計,所以餘有三個想法,趁着氐蠻還在射箭,不妨交談一二。”

    “韓兄儘管說。”袁方平趕忙道。

    現在的他,心思也頗爲混亂,而且這重圍場面,對於一直身在大軍之中的袁方平來說,還真沒親身經歷過。

    “一策爲依託營寨,節節堅守,同時餘打算派出一路兵馬,以軍中的兩百騎兵爲主,沿着渭水向西,接應那些城外敗兵,將他們收攏過來。”韓胤說着,指了指遠處亂軍之中猶然隱約可見的幾處旗幟。

    司馬勳的麾下雖然被擊潰,但是仍然有很多支小部隊向南分散突圍之後,依託幾處山丘堅守。

    當然,這也是因爲氐人以快速通過防線爲首要目的,並沒有打算找他們的茬。

    “二策,我等全軍而動,沿渭水向西,匯入扶風城中,和梁州刺史一起堅守。”韓胤接着說道。

    現在這種情況,關乎到性命,司馬勳應該還是很樂意看到他們的。

    “此地雖闊,但去路無多,三策想來也是節節後退了。”袁方平無奈說道。

    韓胤頷首認可,接着看向袁方平。

    這三條路顯然都不是什麼好路,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

    所以與其說讓袁方平選一個活法,倒不如說讓他選一個可能的死法。

    氐蠻的呼喊聲已經越來越響亮。

    袁方平笑道:

    “至少第一策,聽上去還更精彩一些。”

    韓胤亦然笑道:

    “不管能擋住多少氐人,你我用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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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水河道在過了扶風之後,轉而向東北,於長安城北繞過。

    因此從西南向東北流動的這一段河道,便是從扶風到長安的大道上唯一的阻礙。

    不過扶風作爲長安屏障,和長安的往來本就頻繁,所以此地河道兩側,多的是船隻和碼頭。

    氐秦也在此設立始平郡,主要目的就是屯墾和管理渭水運輸。

    不過始平郡雖設,只是一座小城,城中氐人之前也都被抽調入軍中,所以現在駐紮在此地的,是司馬勳麾下的七八百兵馬以及關中盟周隨統帶的五百兵馬。

    杜英趕到始平郡的時候,同樣剛剛得到消息沒有多久的周隨,正帶着人手搜剿渭水岸邊,尤其是對岸的船隻。

    這也是現在他們能爲阻攔氐蠻快速進攻而做出的唯一努力了。

    “不能把所有的船隻都收繳,對岸還要保留兵馬扼守渡口!”一名盤踞馬上的王師將領,擋在渡口之前,冷聲說道。

    周隨並未騎馬,但是他叉腿而站,腰按佩刀,目光鋒銳,絲毫沒有退避之意:

    “若不收船甚至焚船,氐蠻過渭水,應如何?憑藉我等千餘兵馬,難道能夠擋住氐蠻?!”

    那王師將領是司馬勳的親信,此時只是冷冷一笑。

    甚至根本不把周隨的話放在心上。

    一個小小的校尉而已!

    此人的神情,落在關中盟將士的眼中,自又引起嗡嗡騷動。

    周隨的部下,如同其主將一般,性情如火、雷厲風行,對上氐蠻都混不吝的性子,哪裏會把對面這同樣一個小小偏將放在眼裏?

    周隨倒是知道,本來此地兵馬就不多,氐蠻來的又急,因此斷不是兩軍起衝突的時候,所以他壓了壓手,讓手下們剋制:

    “將軍擔心梁州刺史需要用船退走,情理之中。但是就斥候來報,此時氐蠻並未強攻扶風,而是越過扶風繼續向東推進,縱然梁州刺史突圍,也會落在氐蠻之後。

    因此先來的必然是氐蠻,若是此船爲梁州刺史所留,豈不是先要爲氐蠻所用?!”

    “那不是還在對面留有兵馬麼?”偏將梗着脖子說道。

    周隨甚至忍不住想要發笑。

    對岸兵馬,不過百人。

    怎麼阻擋數千甚至上萬氐蠻?

    不過他也已經看出來了這偏將的心思。

    縱然司馬勳會趕在氐人之前抵達渡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偏將也不能確保就沒有這種可能。

    只要如此,他就必須要保證渡口有船,能在要命的時候拯救他的上官。

    至於這些船會不會爲氐蠻所用,又會不會威脅到長安,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