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七百七十四章 太守府更值得關注
    謝道韞的話音徐徐落下。

    議事堂上衆人,徹底收起來剛剛露出的些許笑意。

    這一刻,他們已經意識到,所要面對的對手可能遠比想象之中的棘手。

    並不是因爲他們手中握着多少兵馬,而是因爲關中仍然缺乏對這些遠方來客的瞭解。

    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們會把爭鬥引動到什麼地方、什麼層次上去。

    謝道韞說罷,看向謝奕。

    謝奕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他正襟危坐,目光中帶着寒意,此時的他,已經卸去了原本的玩世不恭,滿是凜然殺意。

    這一場暗鬥,經過謝道韞的提醒,謝奕已經不再當做是一場文爭,而是一場真正的戰鬥。

    一場隨時需要他拔刀並且全力以赴的戰鬥。

    “江左和荊州在關中所能掌控的唯一一支兵馬,此時還在天水,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袁宏正色說道,“所以他們也沒有武鬥的本錢,除了大司馬府中的一些部曲罷了,但是六扇門和城防王師都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強勢彈壓。

    具體的安排,於談和殷舉已經專門向司馬彙報過了。”

    謝奕頷首,於談和殷舉雖然本事不是很出衆,但是身爲杜氏家臣,最重要的就是忠心。

    而這本來就是一個比爛的時代,所以他們就算是再怎麼缺乏指揮大兵團作戰的能力,在這長安城內,對付大司馬府的那些部曲,還是毫無壓力的。

    “所以江左和荊州必然會盡可能的抨擊關中施政的弊端,並且拿出一些空頭許諾來拉攏有可能被其所用的人。”閻負接過來話茬,看向全旭。

    全旭會意,沈文儒跟着王猛前往梁州,如今還沒有從漢中回來,所以長安的工商業建設,是全旭一人擔綱:

    “市集和工坊之中,有大量的流民和氐人戰俘,他們是最容易被江左煽動的,因此我們已經提高薪水,並且配合太守府宣揚新的土地和住房政策。

    只要工坊一有空閒時間,就會發動工人們打造屋舍、丈量土地,讓他們真正意識到,在工坊之中,也一樣能夠溫飽,甚至所能獲得,比自己耕作還要多。”

    太守府新的土地政策其實很簡單,就是以工代賑、安頓流民。

    華夏安土重遷的思想,讓這些工坊之中的流民仍然會因爲自己沒有土地而感到惶恐。

    若是能夠選擇,誰會願意流離?

    所以工坊組織他們劃分自家土地、搭建自家屋舍。

    雖然他們並沒有獲得大片的田地,但是至少他們有了一片可以供自己支配的荒地,並且按照自己的喜好在上面建設自己的屋舍院落。

    這種親力親爲、從無到有的過程,頗得工坊中工人們的擁戴。

    再加上薪水的提高,使得一些原本呼籲着想要耕地的流民,逐漸安心在工坊之中工作。

    之前關中書院被士人們圍住索要說法的經驗表明,江左和荊州還是有錢,所以通過動用錢財來煽動輿論、製造混亂,是他們最有可能用的手段之一,從而營造出來太守府不得民心的景象,進一步使得原本相信太守府的人也會在心中產生疑惑。

    而現在,只要太守府能夠滿足百姓的需要,那麼些許錢財,顯然不足以讓百姓們放棄現在已經有的,再去“拼一把”。

    “至於市集之中的商賈們,他們也都清楚利害。”全旭接着說道,“關中給了他們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優待,他們就算想要改換門庭,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在對面能夠得到什麼。”

    要說不穩定因素,追逐利益的商賈顯然比生性淳樸老實的漢家百姓們更危險。

    他們既可以建起來高樓,也可以轉眼爲了更多的利益而直接把高樓夷爲平地。

    但是前提是他們能夠在此過程中獲得更多且更長遠的利益。

    顯然江左並不能滿足這個訴求。

    江左和荊州的商賈們幾乎就是給世家打下手的,辛辛苦苦跑一個來回,大多數的血汗錢都被世家拿走,落在商賈手中的屈指可數。

    而現在在關中不一樣。

    除了一些稅收之外,商賈們可以支配自己的收穫。

    兩相對比之下,他們只會更加堅定的站在關中這邊。

    “因此他們只能煽動一些士人罷了。”謝奕不由得露出笑容,一羣自己拔出刀子就能嚇個半死的關東士人,甚至都不值得他重視。

    閻負緩聲說道:

    “但其實除了煽動輿論之外,他們更主要可以做的,還是把太守擡高到一個虛有其表的位置上,然後奪取我們已有的實權,尤其是太守府的幾個掾史,如今實際上掌控着整個關中的民政治理。”

    王師一路橫掃關中其餘州郡,接管地方的吏員也幾乎都是從太守府各個曹司之中派遣出去的,因此名義上只管轄長安的太守府,正通過這種方式實際上管控整個關中。

    而且用人之際,特事特辦,太守府這樣做,別人也挑不出毛病。

    誰讓朝廷的封賞速度根本跟不上杜英建功立業的速度呢?

    閻負說到這,堂上衆人徹底不淡定了,一個個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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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太守府這個整體,之所以比杜英本人更加值得我們關注,並且需要我們集中全力先拿下,就是因爲其掌控着關中的民政實權。

    這個關中,並不是小小的長安、扶風等幾個郡府,而是囊括了雍州、秦州、梁州,乃至於西涼的偌大西北。”

    近乎於相同的話,不只是出現在太守府的議事堂上,還出現在王家府邸之中。

    王坦之負手立於堂上,侃侃而談。

    使團進入長安,並沒有按照太守府所請,下榻府衙。

    王凝之和郗曇都表示沒有必要勞民傷財、動用人力,王家在長安的府邸也不小,使團安頓在這裏就行。

    他們可不知道太守府所安排的府邸之中到底留下了多少暗門,還有多少僕人都是太守府的耳目。

    謝奕也就從其所請。

    反正太守府也沒有指望着這些人能住進來。

    所以除了騰出來一個氐人王侯的府邸之外,太守府啥也沒幹。

    裏面都是雜物和雜草,也沒打掃。

    要是這些人嚷嚷着非得住進來,那纔是太守府手忙腳亂的時候。

    大概王凝之和郗曇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彈劾太守府“不敬上使”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