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一一四二章 手爐溫熱
    秋風掃過許昌。

    天亮之後,許昌又好似煥發了生機一般。

    大街小巷,滿滿都是走街串巷的人。

    杜英伸手微微挑開馬車的簾子,看向街道上的景象:

    “上一次來許昌的時候,路上還是空無一人,蕭瑟之意,溢於言表,結果現在再看,許昌已經有昔日繁華都會的幾分模樣了。”

    “昔日的長安也是這般變化過來的,如今的許昌也會成爲又一個長安的。”端坐在馬車中,郗道茂伸手捧着暖爐,噙着微笑。

    手爐這東西,起源於唐代而興盛於明清,在明清近代已經幾乎是家家戶戶、無分老幼之必備,大概也是因爲天氣逐漸趨於寒冷,而人們也更追求能夠保暖的工具。

    而實際上南北朝時期也是一個小冰河期,天氣一樣比盛世之時來的寒冷。

    手爐的設計製造並不複雜,對於關中的冶煉行業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

    謝道韞在杜英率軍南下之後,根據他留下的圖紙,讓關中工坊試着製作了一批,受到了關中文武家眷的一致好評,所以如今關中工坊也在推行手爐的製造、搶佔空蕩蕩的市場。

    畢竟現在關中的商貨橫行天下,即使是沒有官方通商的地方,人們也對流傳過來的關中商品趨之若鶩,尤其是關中紙張和椅子的出現,的確正在引起整個天下在讀書認字、寫就論述,以及家居生活方面的變革。

    但是關中商貨的搶手,自然也就導致想要模仿的人數不勝數。

    因此一旦關中的商號不能及時拓展市場,那麼自家的東西很快就被本地的商號所仿製,出現大量的贗品,既直接阻擋了關中繼續從中獲利,而且還毀壞了關中的信譽。

    之前就已經喫過虧了,所以現在喫一塹長一智,關中在商品的販賣和推行上也更加大膽而主動,好的口碑,固然是人們使用之後得出來的,也是自家要多注意宣傳得到的。

    謝道韞已經在家書之中多次提到手爐的好處和自己對於推行這種後宅閨房之中常備之物的認可和支持,因而杜英腦海之中想到自家夫人的時候,都難免會浮現出其手捧手爐的景象。

    “手爐固然能夠暖手,但是現在都還沒有到入冬的時候,就已經手涼了,更是說明氣血虛弱。”杜英擔心的說道。

    郗道茂也不反駁,順着杜英的話說道:

    “妾身現在已經比早些年好多了,至少不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不是麼?

    在關中的時候,時時跟在謝姊姊的身邊,如今來到夫君身側,又跟着夫君忙的團團轉,總歸是見見風景、強身健體了呢。

    那夫君總不能拿妾身和疏雨妹妹比,是不是?”

    杜英鄭重的點了點頭,現在的郗道茂,在柔軟中自帶着一份堅韌,和初見時的弱柳扶風、無根飄萍,已經好太多了,至少精神氣上來了之後,身體也不會嬌弱多病。

    他側頭問向靠着車壁、抱着佩刀,正在假寐的疏雨:

    “還有多久才能到河堤上?”

    “大概小半個時辰吧。”疏雨即使是閉着眼,也心有靈犀一般感受到了杜英投過來的目光,輕聲說道。

    杜英若有所思,放下車簾,想了想,又找了一個架子伸手壓住窗簾,防止窗簾隨着馬車的晃動而揚起。

    這一次,不只是郗道茂意識到什麼,默默地向後縮了縮,一直在閉着眼的疏雨,也直接抱膝躲到角落裏。

    公子總是憐惜郗道茂年紀還小,從沒有真刀真槍的大戰過,所以每次都是疏雨跟在後面受罪,幫着小夫人承擔火力。

    昨天晚上的勁兒還沒有緩過來,現在疏雨也有點兒扛不住了。

    再好的地也架不住這個翻騰法兒。

    不過杜英並沒有如她所想,而是抽過來郗道茂的小手,把玩片刻,然後撩起一點兒衣袍,引着她的手伸了進去。

    郗道茂也鬆了一口氣,生怕這傢伙真的在馬車上鬧出來太大的動靜,那就沒臉見人了。

    杜英感受着溫熱和火熱的貼合,挑了挑眉,笑道:

    “看來這手爐暖手的作用還是不錯的,溫良如玉雖好,但也架不住總是這麼涼。”

    饒是郗道茂性子溫順,也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但是在馬車的輕輕搖晃之中,一聲不吭的爲心上人做着這種事,讓她還是有些怪異的感覺,手上雖然沒聽,但是開口問道:.七

    “夫君,淮南那邊遲遲沒有消息送來,夫君不擔心麼?”

    杜英嘆道:

    “如今只能求吉人自有天相了。關中兵馬之疲憊、損失之大,也在餘預料之外,回軍路上,看着陣亡將士名單和糧草消耗的單子,當真是觸目驚心。

    之前關中王師都是在本地征戰,遠征涼州,那也有阿爹帶着涼州世家以爲奧援,而出征河東,也是在關中門口作戰。

    此次千里奔襲淮北,一路邊戰邊打,士卒之疲憊、糧草之流散,都比預想之中的多得多,這大概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吧。”

    郗道茂有些心疼的看着杜英,手上的動作也不由自主的輕柔了幾分:

    “夫君也莫要自責太甚,夫君並非池中之物,也是關中上下之共識。所以帶着關中走出去,同樣是早晚的事,此次遠征淮北,應當算作是夫君的一次嘗試,有不足之處,則予以彌補,有可取之處,則下次仍然遵循就好。”

    杜英靠着車壁,緩緩說道:

    “說的簡單,做起來難啊。

    底子太薄,兵馬錢糧總共就只有這麼多,螺螄殼裏做道場,終歸可以賺轉騰挪的地方也就那麼大,外人所見關中之光鮮亮麗,而餘所見關中,其實也快到油盡燈枯之時。”

    “難得見到夫君這般氣餒的時候。”郗道茂溫婉笑道,“誠如夫君所言,現在的關中,人力財力都頗爲喫緊,尤其是夫君堅持對荊蜀之商貿奉行打壓之策,這也讓兩淮商路斷絕之後,關中原本蓬勃的商貿爲之一挫。

    再加上關中本來就是走捷徑,以商貿取代農耕夯實國力,如今商貿受挫,即使是獲得錢財也不是那麼容易了,更不要說積攢的糧食經過歷次大戰所剩無多,因此出現這麼多問題,本就是情理之中的。”

    “這些你們之前就考慮過了?”杜英問道。

    郗道茂含笑:

    “夫君不在關中,專心於戰事,可不代表着阿元姊姊和妾身在長安都是遊手好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