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杜英也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突然間意識到,這位餘姚公主,好像還是司馬昱的女兒來着?
之前的婚事,是許給了桓家的桓濟,只不過桓濟那倒黴孩子,就算是被家族推出來當和皇室聯姻犧牲品的命都沒有,現在還被軟禁在長安,杜英都不知道他在他爹那裏還有沒有多少價值。
司馬昱顯然也不覺得這門親事還有可行性了,尤其是之前桓溫提兵直奔姑孰的做法,更是讓司馬昱直接斷了安撫桓溫的念頭,尤其是在外還有杜英作爲對桓溫的掣肘,他也就沒有必要搭上一個女兒。
“封長公主,按輩分算是合適的。”杜英徐徐說道,“但是餘姚公主之前還是郡主吧?”
長公主,是皇帝的姊姊,現在的小皇帝還沒有成年加冠,甚至還沒到適婚年齡,所以餘姚公主的確是他的堂姐,但長公主本身一般也是皇室嫡系公主纔能有的稱呼,現在直接給餘姚公主加新安長公主,無論是封地級別還是尊稱,都上了一個臺階。
足以說明司馬氏對此事的重視。
“不錯。”郗愔頷首,他被軟禁的這幾天,閱讀報紙的資格還是有的,所以知道了建康府發生的事,“是褚太后以餘姚公主至善至孝爲名力主,謝尚書雖有反對,但是最後也不了了之,只能遂着太后的心思。”
至善至孝,牽扯到皇家,這就是說不準的事了,誰知道餘姚公主是不是真的對褚太后孝順的很,但是太后說了,自然就不能有人直接跳出來質疑,再加之冊封公主又不是冊封太子,世家們本來就對此不敏感。
而且褚太后的這般操作,幾乎是在明擺着告訴謝安,皇室有以新安長公主和親之意了,加封完公主,之後說不定就要開始扯皮和親的事,這也是自漢代以來的常規操作。
明牌操作,反而能夠讓謝安心中更有數一些。
奈何謝安也沒有算到,皇室竟然狠辣到,能夠這邊在朝堂上宣佈此事,那邊就已經把人送到了京口,不管朝堂上能夠爭辯出來個什麼所以然,人都已經被接到北方了,木已成舟,南北兩朝皇室再大肆宣傳一番,世家諸位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甚至司馬恬本人,也應該算作司馬昱派到北方去,護送公主出嫁的使臣。
只不過局勢變化太快,慕容儁放棄從京口南下,司馬恬自然也只能灰溜溜的回撤,新安公主也待在了京口沒有能北上。
“麻煩啊。”杜英嘆了一口氣,“既然打着‘清君側’的名義,還得對這些皇族客客氣氣的,早知道就該換個說法了。”
郗愔:······
請收起來你的大膽想法。
“那請伯父爲引,拜見一下長公主吧,也算是打個招呼,就請長公主好喫好喝在這裏待着,關中兵馬也不會入內叨擾。”杜英徑直說道。
“善。”郗愔連忙點頭。
這符合他這個保皇北伐派的預期。
————————-
風雪呼嘯不止。
天色倒是逐漸轉亮。
杜英和郗愔穿過後院迴廊,迴廊內外,之前扈從公主而來的皇室禁衛或是逃散,或是已經被關中王師拿下,如今都換上了腰挎橫刀、目不斜視的杜英親衛。
看杜英過來,疏雨湊上前,壓低聲音說道:
“已經稟報過了,殿下正在梳洗,請公子和將軍暫候。”
郗愔和杜英對視一眼,神色怪異。
這時候,還梳洗?
這位殿下還挺愛乾淨······
“不對!”杜英突然反應過來,他陡然提高的聲音,讓疏雨和堵在門口的那幾個宮女都是一個激靈。
杜英環顧一週:
“小樓後面有人駐守麼?”
“後面是花園,已經年久失修,假山傾頹、長滿荒草了,人進不去······”疏雨下意識的回答,旋即也意識到不對。
而杜英的動作更快,他已經邁上臺階,橫刀拔出少許,刀光閃動,“哐當”吟鳴,站在門口的幾名宮女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可是杜英直接撞開她們的手臂,伸手拍了拍房門,也不等屋子中有沒有回答,擡起一腳就踹在門上。
“砰!”一聲門栓斷裂的巨響。
杜英直接抽刀,衝入屋內。
“公子小心!”疏雨已經疾步跟上來,護在他身側,“萬一有勁弩之類的,太過危險!”
杜英掃視了一圈一層,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周圍的傢俱都是一副整整齊齊,很多角落裏都還有灰,真的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過了,甚至靠近花園一側的窗戶都是被木條封住的,應當是在此之前封存,爲了防止盜賊進入。
可是杜英鬧出來這麼大的動靜,即使是公主殿下在樓上,也應該有所察覺了,然而並沒有任何迴應。
疏雨這一次學聰明瞭,搶在杜英前面登樓,杜英的袖子也一抖,袖箭滑了出來,跟在疏雨的後面。
來到二樓,這裏的確是女子閨房裝扮,相比於一樓,可謂是一塵不染。
轉過屏風,兩人都是一驚。
二樓面向後面花園的窗戶,已經敞開,正一搖一晃,而用牀單之類的東西做成的繩索,還掛在窗戶邊緣上。
整個二層閨房中,哪裏還有人影?
疏雨頓時臉色一變:
“公子,屬下失職······”
杜英自顧自的走到牀榻邊,用刀挑起來被褥,被褥凌亂,可想而知,主人奔逃時的驚慌,而旁邊衣架上衣裳也擺放的整整齊齊,沒有缺失空當。
杜英旋即走到窗戶邊,向下看去,正好對上已經繞過小樓、合圍過來的親衛們的目光。
樓上看樓下。
面面相覷。
杜英拍了拍頭,朗聲喊道:
“搜,跑不遠,就在花園裏!”
親衛們自知瀆職,紛紛點燃火把,涌入花園。
杜英則直接從窗戶中翻出去,抓着牀單滑落到地面,身手矯健之處,讓人幾乎忘了這是堂堂都督。
疏雨忙不迭的跟上,手忙腳亂之下,反倒是落地不穩,被杜英伸手兜了一下腰,方纔堪堪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