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一四七八章 誘餌變主攻
    “切不可輕敵大意。”王坦之提醒,他撐着城垛向外看去,有一些鮮卑哨騎遊蕩過來,似乎在打量方纔的戰場。

    這說明鮮卑人顯然還是樂意於吸取教訓的。

    王坦之繼續說道:

    “我們每一次出擊,都只是抓住了敵軍缺漏罷了,而敵軍每一次吸取教訓,自然就會更加難纏。”

    鄧羌哼了哼:

    “地那麼大,人那麼多,只要其想要把軍陣擺開,總歸有破綻,便是沒有破綻,餘一刀下去,也能劈砍出來!”

    “騎兵迂迴廝殺,是爲了擾亂敵軍軍陣、破壞軍心,此爲慢工出細活、所處必有得的行爲。”王坦之淡淡說道,“若是急於求成,只會葬送我們爲數不多的騎兵,到頭來被打擊軍心的,又是誰?”

    鄧羌也不是初出茅廬的陷陣鬥將了,這般道理自然明白,所以只不過是在廝殺一番未果之後發泄一下罷了,當即他便收起來笑容,沉聲說道:

    “此次進攻漳水壩上,發現鮮卑人又有增兵的跡象,尤其是在漳水的對岸,在此之前可是並無營壘的,然而餘遠遠看去,好似多了不少,只不過營壘大略都是方纔紮下吧,餘率軍殺過去、又殺回來,並沒有兵馬出營攔截,最後旗號紛繁,卻還是我們之前就已瞭解的老對手。”

    王坦之頷首:

    “壩上可有兵馬駐紮?”

    “未有,亦然是如以前那般。”

    王坦之笑道:

    “枋頭的重要,就重要在扼守鄴城直通大河的河道,就在於城池中只要有兵,城外的漳水河壩就不得安寧。

    既然如此,再加之之前我軍就已經幾次三番出擊壩上,所以鮮卑人之前是因爲一直注重於圍城,心有餘而力不足,那麼現在來了援兵,就不應該不抓緊拉到壩上,固守此處河壩。

    除非······”

    王坦之豎起來兩個手指:

    “一種可能是我軍在汲郡和河內等地發起了攻勢,使得鮮卑人不得不把兵馬擺在河壩以西,震懾汲郡。

    另一種可能,則是我軍已經從上黨東進,應當······”

    他想了想說道:

    “若想要出其不意,且兼顧鄴城和幽州,那必然是要走滏口的。所以大軍已經殺向邯鄲,鮮卑人就算是之前有南下屯兵之所願,現在恐怕也要抓緊抽調兵馬北上、守備鄴城了。

    但不管怎麼說,伯夷所看到的,必然是空營寨,否則有兵不出,這可不是慕容令的一貫作風。”

    鄧羌頓時露出期待的神色:

    “也就是說,刺史已經從北面動手了?”

    王坦之笑道:

    “想來應該是如此了,但也不能排除鮮卑人將計就計,說不定正設下陷阱在等着我們出城進攻呢。”

    “或許餘可帶騎兵再出城走一遭,試探一下虛實,莫要被鮮卑人的空城計所騙,耽誤了大好的戰機。”鄧羌躍躍欲試。

    如果說剛回來的時候,他還是開玩笑的話,那麼現在,他倒是很想弄清楚,鮮卑人到底在弄什麼幺蛾子。

    “既爲我軍查明虛實,且又被伯夷如此萬軍叢中衝殺、耍弄一番,恐怕慕容令便是有什麼缺漏,也要彌補上來了。”王坦之搖頭,“甚至還會加緊巡查。”

    一邊說着,他一邊向城下走去:

    “慕容令此人,按照六扇門和通事館之前送來的消息,心高氣傲、睚眥必報,所以伯夷這般行徑,三番五次,想來其已經頗爲震怒,接下來必然會催促兵馬強攻,因此我們的任務,恐怕是如何守住這座城啊!”

    王坦之的話音尚未落下,城北就已經傳來震天動地的號角聲,似乎有千軍萬馬正向小小的枋頭撲過來,而在兩人的背後,南城牆上,亦然是鼓聲陣陣,這是留守的守軍正在提醒城中,一樣有敵軍襲來。

    王坦之的嘴角微微翹起,鄧羌則飛身上馬,正要指揮守城,王坦之卻一把拽住了他。

    “文度,作甚?!”鄧羌不滿的說道。

    王坦之搖了搖頭:

    “方纔慕容令已經調集步騎大軍一路截殺於你,軍隊奔波疲憊而一無所獲,如今又怎麼可能真的重新調集大軍攻城呢?

    就算是慕容令想要報復,恐怕那些軍中將領們也多半是陽奉陰違、做做樣子罷了,因此不可能持續太久的。

    既然如此,我軍現在也不需要太過緊張,只要箭矢招呼下去,鮮卑人自然會‘知難而退’。”

    鄧羌會意,當即把幾名將校召集過來,吩咐了幾句,讓他們各自前去各處城門指揮坐鎮,而鄧羌則老神在在的看向王坦之。

    王坦之本來要往前走,結果現在被鄧羌目光看的背後一陣發毛,只好無奈的問道:

    “何事?”

    鄧羌笑道:

    “文度看上去神情自若,想來心中已有定策。”

    “沒有。”王坦之回答。

    “真沒有?”鄧羌走到王坦之身側,伸手就要攬住他肩膀,奈何王坦之靈巧的躲過去。

    鄧羌頓時皺了皺眉:

    “若有良策,爲何不說?莫非你王文度還信不過我?此處也無他人,說又何妨?”

    “餘目前也只是猜測而已,若是貿然告訴伯夷,進而擾亂軍心,奈何?”王坦之無奈的回答。

    “什麼猜測?”鄧羌徑直問,“但說無妨!”

    王坦之喃喃說道:

    “恐怕······那位王刺史的算計,更包括了這裏。”

    鄧羌打了一個激靈,好像隱約猜測到了什麼,他忍不住說道:

    “可是我們······是誘餌啊?”

    王坦之輕聲回答:

    “誘餌又爲什麼不能成爲主攻呢?只要敵軍有露出空虛的地方,那麼任何一支軍隊都可以變成主攻,如狼似虎一樣穿插上去。

    在這種戰術上,好像誘餌之中反倒是有不錯的人選。”

    說着,王坦之打量着鄧羌,他方纔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鄧羌卻有些不相信:

    “之前就已經有定策······”

    “戰場是在變的,人也可以跟着變。”王坦之卻愈發相信自己的判斷,他伸手指了指城外,“其實,我們在守城的時候,也在做這樣的事,不是麼?”

    看似是在守城,其實卻是讓鄧羌帶着騎兵頻頻出擊,所到之處,殺的毫無防備的鮮卑軍隊人仰馬翻。

    鄧羌恍然大悟,擊掌說道:

    “其實就是把我們在打的這種戰術放大到整個河北,以河北爲枋頭!”

    “虛實結合,出其不意罷了。”王坦之斜眼看他,“兵家常有之道,伯夷你該再多讀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