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一五零七章 梁州撤銷,餘意順勢而爲
    顯然在世家家主們看來,若不是雍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主動幫忙打掩護,很多事根本辦不成。

    而各家平日裏爲了報答雍瑞的遮掩,給的好處一樣不少。

    不說別的,便是那些刺史府中的金銀珠寶和美人,就是最終以雍瑞的名義送給杜英的,讓雍瑞來代表整個梁州世家,代表梁州的施政成果,而顯然杜英最後記住的也是雍瑞得民心。

    結果現在落井下石的這個濃眉大眼的!

    雍瑞輕輕咳嗽一聲,有些羞愧。

    杜英則走到雍瑞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世家和新政,本就是截然相反的兩條路。所以人能夠腳踏兩條船,卻不能同時走向兩個方向。

    一定要想好了。”

    雍瑞深吸一口氣,點頭說道:

    “屬下明白,請都督放心。屬下之前也多有過錯,還請都督給屬下這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是自然。”杜英對着樓梯上那些神色惶然的世家們努努嘴,“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在來的路上,雍瑞還曾經有過種種爲這些世家求情的心思,期望能夠“殺雞儆猴”就可以了,拉出來一批典型處理一下,震懾其餘世家,至於之後如何讓梁州落實關中新政,還可以慢慢談、慢慢來。

    這其實也是王猛當初平定漢中時的既定方針。

    只不過顯然梁州世家的居功自傲以及屢教不改,讓杜英打算強行推動這個過程了。

    所以杜英如今問雍瑞這個問題,顯然是在問雍瑞,殺多少人,能夠讓杜英之後提出的建議暢行無阻?

    雍瑞沉聲說道:

    “都督打算變梁州爲關中?”

    杜英倒是沒有想到雍瑞會突兀的有此一問,但很快明白過來,雍瑞是在問梁州還有沒有必要以一個獨立的行政管理單位存在。

    如今的梁州,地位的確有些尷尬,既不在杜英這個雍州、幷州和涼州三州都督的名義上管轄範圍內,但又被都督府實際掌控,雍瑞這個梁州刺史其實都不算杜英的下屬卻還聽從於杜英的號令。

    且梁州的地域範圍相比於其餘幾個州,更是小的可憐,攏共就漢中、陰平和武都三郡之地,而且後兩者若不是因爲近些年收攏氐羌人安家落戶,早就已經是空城一座了。

    真正撐起來梁州的,就一個漢中。

    因此是否要保留梁州的建制,在都督府內也不是一次掀起過討論。

    只不過因爲涼州到底是朝廷當年劃定出來的,若是直接取消梁州建制,那就是光明正大的造反了,有違於杜英現在廣積糧而緩稱王的策略。

    可是梁州的存在,如今看來似乎只會成爲關中和巴蜀之間溝通的障礙,不管怎麼樣處理梁州如今的這一批人,早晚還會有一批人在此呼風喚雨,成爲強龍壓不住的地頭蛇。

    這是梁州的地形地勢所導致的必然。

    杜英是支持取消梁州的,只不過之前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主要是還沒有拿捏住梁州世家。

    如今梁州世家已經是甕中之鱉,這個提議似乎真的可以落實了。

    尤其是現在這句話還是從雍瑞的口中冒出來的,這就更是杜英求之不得了。

    杜英輕笑:

    “不是餘想,而是順勢而爲。”

    雍瑞登時會意,杜英顯然並不打算主動提出要取消梁州建制。

    他需要的是梁州上下齊齊表示:

    我們梁州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請都督把梁州歸入雍州或者隨便哪個州都可以。

    是梁州的民心所向,是梁州的大勢所趨,是符合梁州百姓利益,是能代表梁州未來發展方向的。

    既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滾滾的大潮,朝廷所不能橫加阻擋的大潮。

    如此一來,杜英也“只能”順勢而爲。

    就算是朝廷上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得捏着鼻子順應民意,而杜英自然也就不算觸犯了朝廷的行政區劃、沒有擅作主張影響梁州的歸屬。

    而很顯然,在此之前所需要走的第一步,就是把一心想着關起門來當地頭蛇的梁州世家解決掉。

    杜英的話音落下,雍瑞已經毫不客氣的開口:

    “爾等叛賊,全部交由法辦,本官會根據晉律查辦!”

    帶隊的甲士看了一眼杜英,杜英微微頷首。

    如狼似虎的甲士登時撲了上去,還有打算負隅頑抗的,其實根本不需要甲士出手,那些六扇門就已經足夠應對。

    兩名甲士押住一個,這些家主們或是罵罵咧咧,或是垂頭喪氣,但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們已經淪爲階下囚。

    當有人經過雍瑞身邊的時候,啐了一口:

    “我呸,叛徒!”

    口水噴到了雍瑞的臉上。

    “老實點!”甲士怒喝一聲,一腳踹在那人腿上,那人踉蹌兩步,低下了頭。

    雍瑞眯了眯眼,從袖子中掏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擦了擦臉。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了。

    至於叛徒······

    如果異位而處,站在這裏得到杜英提點的不是雍瑞,而是剛剛吐吐沫的那傢伙,雍瑞瞭解他的爲人,恐怕比自己還要點頭哈腰、還要裝腔作勢。

    他的怨恨,不是因爲雍瑞是叛徒,而是因爲自己沒能做成杜英的狗。

    杜英靜靜注視着這一幕,從一開始他就讓甲士和六扇門把這些世家們包圍隔開,直接把他們當做了階下囚,先亮出刀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宣判他們的罪名,也就很顯然沒有打算給他們做狗的機會。

    否則以這些世家的皆操,恐怕搖尾乞憐根本不在話下,那杜英想要下手,也得掂量掂量了。

    身邊有一條狗就可以了,太多了,掌握不過來。

    接着,杜英看向那些提着各式各樣的傢伙,沉默的人們,有小廝、有樂師、有舞女,甚至還有提着菜刀的廚子。

    這些人,曾經是狗,曾經是鬼。

    而杜英打算讓他們不再做狗。

    “諸位!”杜英朗聲說道,“梁州世家在此地犯下的種種罪行,罄竹難書。

    之前都督府多有失察,在此,杜某向諸位賠個不是,都督府一定嚴查追究、清算各家罪行,還梁州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說着,他當真躬身行禮。

    天漢樓上,一片譁然。

    有不可思議的驚歎,有喜極而涕的歡呼,也有解脫似的長吁。

    笑聲,哭聲,最終這千言萬語,都匯聚在一起:

    “謝都督大恩!”

    杜英霍然轉身:

    “走吧,今天的宴,喫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