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末多少事 >第一六六零章 奇怪的煙塵
    關中南下巴蜀的騎兵也並非全部都是此時杜英和陸唐統帶的新兵,還有一部分精銳騎兵,主要負責艱苦的斥候戰和襲擾戰,這些騎兵便是張蠔手底下指揮的這些。

    陸唐作爲追隨杜英起兵的家臣,其用人和用兵的風格深受杜英影響,簡單說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張蠔本人雖然沒有多少戰場經驗,但是其所表現出的勇武以及在多次戰事討論之中的敏銳判斷,讓陸唐對其頗爲欣賞,之後幾次斥候戰,張蠔更是屢屢斬將奪旗,漸漸有了“萬人敵”的美譽,而陸唐也乾脆利落的直接把渡河擾襲敵軍的任務交給了他。

    此次張蠔率領騎兵渡過壽水,接連斬將奪旗,最終因爲被毛穆之調兵遣將封住了去路,不得不向南撤退。

    因爲寧州軍中爲數不多的騎兵都被張蠔一戰殺的聞風喪膽,所以毛穆之只是留下來一部分兵馬防守監視,並沒有主動進攻。

    對於張蠔的去向,毛穆之心中也多少有數,肯定是奔着自家後方的糧道去了,畢竟切斷了毛穆之的糧道,纔是能夠阻擋毛穆之在壽水南岸長久駐留的不二法門。

    相比之下,如今關中王師雖然擊退了毛穆之,但是毛穆之麾下真正能戰的本部部曲損傷並不大,崩潰的多半都是那些南中土兵,所以毛穆之只要想辦法收攏、整頓,用不了多久還能囫圇拉起來一支兵馬。

    其對寧州的控制,註定了南中各部還是願意聽從其調遣的,除此之外,蜀南的那些世家和巴人部落也未嘗不是可以團結的對象,當然前提自然是荊州世家在未來的利益上做出讓步。

    既然已經是未來的,不是現在的利益了,那也未嘗沒有談一談的餘地。

    但既然能夠談,那麼其實糧草也能談,毛穆之並不知道蜀南世家和巴人囤積了多少糧食,但是至少讓大軍作戰使用一兩年是肯定沒問題的。

    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可能是對這些人所擁有的自治權的進一步退讓,不過······在之前習鑿齒的極力推動之下,戰局已經糜爛到了這個地步,毛穆之相信習鑿齒對於是否還能夠完全掌控蜀南這一小片地方已經沒有什麼追求了。

    如何才能夠匯聚整個巴蜀剩餘的力量,避免內鬥,共同對抗杜英和關中新政,在毛穆之看來,這纔是當務之急。

    因而話說回來,毛穆之對於張蠔襲擾糧草之類的行爲並不怎麼在意。

    但是他沒有想到,張蠔根本沒有直接殺向囤積糧草並且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兵馬防守的營寨,而是重新折回戰場。

    等等!

    毛穆之驚疑不定的心,驟然跳的更快了,因爲他細細觀察這一支開進的關中騎兵,怎麼看這支騎兵的數量、至少是現在肉眼能夠觀察到的數量,都要比當時那一支少很多。

    之所以強調肉眼,是因爲這些騎兵的背後煙塵滾滾,根本看不清前排騎兵後面綽綽約約有多少人。

    “騎兵奔馳,何來的這麼大煙塵?”毛穆之沉聲說道。

    方纔關中騎兵的衝鋒他也看在眼裏,聲勢浩大不假,可也不至於這般,彷彿半邊天空都被渲染上一層沙黃色。

    除非······

    這本來就是在故弄玄虛,根本就沒有那麼多人在衝鋒。

    再回頭看一眼北岸,北岸的關中王師並沒有追擊,而是陸續收隊回營。

    若是他們覺得迎面而來的這一支關中騎兵能夠馬踏聯營的話,按理說就應該抓緊推進以支援戰鬥纔是,到時候內外夾擊,豈不是直接底定壽水戰局?

    毛穆之說不定連南岸都尋覓不到立錐之地。

    當然,對於關中王師來說,渡河就是攻守易位,到時候寧州兵馬縮入已經開挖和經營多日的壕溝和營寨,毛穆之一樣有信心能夠給關中兵馬一個迎頭痛擊,至少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將寧州兵馬消滅在壽水岸邊。

    所以很明顯,杜英放棄了這麼做。

    而這似乎也意味着,杜英很清楚,南岸的這一路卷塵而來的自家騎兵有貓膩。

    “傳令下去,莫要自亂,以弓弩手射住陣腳,候其前來。”毛穆之沉着下令。

    寧州兵馬的弓弩手本來就多半停留在岸邊兩翼,未曾下水,此時紛紛調轉方向射箭。

    那些策馬馳騁的關中騎兵,見箭矢撲面,竟沒有繼續衝鋒,直接調轉馬頭,向兩側散開。

    而隨着他們轉向,寧州士卒們驚訝的發現,這些人的馬尾上都拴着長長的樹枝,樹枝紛紛雜雜擦過地面,那聲勢浩大的煙塵便由此而起。

    這些騎兵也不戀戰,一個個跑得飛快,不過他們並沒有解開這些樹枝,所以樹枝依舊在鼓盪着塵煙,順着春來暖風徐徐彌散到寧州兵馬聚集的河灘上。

    本來這些寧州士卒涉水過河,又涉水回來,渾身上下又冷又溼,結果這塵土撲面打過來,落在臉上、衣甲上,很快就變成了橫一道、豎一道的黃泥斑點,又髒又黏,一個個士卒面面相覷,好不狼狽。

    接着,岸邊就響起他們憤怒的叫聲,奈何那些早就揚長而去的關中騎兵怕是根本聽不到了。

    聽到了大概也不會在乎。

    很明顯這些騎兵真的就是在噁心一下寧州兵馬的,順便把那些已經完全亂了方寸的南中土兵再清掃一遍。

    經過他們這麼一陣折騰,毛穆之放眼望去,已經看不到南中土兵部族的任何旗號,恐怕想要把這些潰兵遊勇再收攏起來、恢復士氣,不甚可能了。

    而實現了這件事的,其實不過是幾十名虛張聲勢的騎兵罷了。

    所以他們跑這一遭,還真是值得。

    對於關中騎兵這種挑釁行爲,寧州騎兵便是之前被斬將奪旗、大敗一場,現在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從隊列中行出追擊,不過毛穆之也不指望自家騎兵還能有啥斬獲了。

    在見到關中騎兵露出“真身”,他其實是輕輕鬆了一口氣的。

    因爲毛穆之不得不承認,今日自己已經從杜英那裏收到了太多的驚訝和驚喜,所以他的確有些害怕自己的判斷再次出現錯誤、迎面撲來的騎兵真的有浩浩蕩蕩成百上千人。

    那是現在疲憊的寧州士卒或許無可抵擋的力量,毛穆之方纔讓弓弩手前出射住陣腳,更是可能把弓弩手也都葬送掉,這是現在的寧州軍隊已經不可承受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