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不可行,但可加封邑。”
郡公再加封邑,那就是奔着······州公去了,尤其是杜英現在的封邑本來就已經有整個長安郡,難道還真的要把雍州都封給他?
畢竟雍州除了長安之外,其餘的郡縣林林總總加起來,戶籍數都不多。
當然,時至今日,朝廷已經沒有這方面的最新數據了,關中都督府不給,朝廷自也不可能厚着臉皮來要。
卻沒想到,郗曇微笑着頷首:
“可行。”
司馬昱輕輕鬆了一口氣,只要對方不是填不滿的無底洞就好,這本來就是一場算計,只要還能夠保住朝廷些許顏面,那麼什麼都可以給出去。
畢竟就算真的把整個雍州都作爲杜英這個郡公的封地,又有何妨?
這些地方的賦稅,朝廷本來就一個銅錢都拿不到,自然不心疼。
“哦對了。”郗曇想起來什麼,施施然說道,“郡公之前就曾經說過,長安長安,一世長安、長治久安,是一個好名字,所以如果沒有必要的話,長安郡公的名字就不用更改了,只是加封邑就好。”
一衆插不上話的家臣、幕僚們頓時一臉震驚,這種事也是臣子自己能提要求的麼,搞得好像朝廷的爵位就跟過家家一樣······等等,好像人家本來就是一家人,翁婿之情來着。
尤其是司馬昱麾下奉陪末席的屬官和幕僚們,意識到這天下其實就是司馬氏和司馬氏兩個女婿之間的家務事,自己反倒是外人,一個個更是沒了開口的興趣,就看眼前這兩位杜都督的老丈人鬥法。
位置不同,感受不同,司馬昱聽到這話的時候倒是沒有這般想法,只是臉色微微一沉。
爵位可以不要,名字可以不改,只是簡單加上幾千封邑,顯然是不可能把杜英給打發了的,甚至本身都算不上什麼重賞。
中規中矩。
就這還想給桓溫一個“賞罰不明”的導火索?
那恐怕就只有斥責桓溫才能彰顯差距了。
現在的司馬昱,也不敢斥責啊。
那杜英想要的是什麼?
司馬昱打量着郗曇,雖然這傢伙明知道已經身在陷阱之中、無路可走,但還是這般氣度非凡、信心滿滿,這讓司馬昱反而心裏越來越沒底了,不知道郗曇哪句話是真的,又哪句話是假。
只聽郗曇笑眯眯的說道:
“關中王師如今駐紮冀州、豫州、益州和寧州等地,都督分管各地民生軍事,所以是否應當先爲都督正名?”
也就是在索要都督這四州的官銜。
如此一來,杜英就直接變成都督雍涼並冀豫益寧七州軍事了,這是中朝和南渡以來從未有過的官銜,等於直接宣佈朝廷把山河半壁託付給了杜英。
這怎麼可行?
這一下原本剛剛打算安靜看戲的屬官們,也紛紛想要駁斥。
但是他們旋即想起來,現在給杜英的賞賜實在是太少了。
九錫不能給,爵位沒有變,那麼在這實權上增加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更何況人家本來就實際掌控這些地方。
“其實關中王師在荊州、青州、兗州和徐州也有掌控,反正都督年輕且聰慧,之前治理地方功勳卓著,爲國分憂、能者多勞嘛,不如······”郗曇慢條斯理的說道。
“天下不可全交給杜仲淵,但之前所提之七州,的確爲杜仲淵收復,本王也沒有抹殺功臣功勳之意,所以可以答應。”
天下又哪裏有臣子打下了地盤之後這個地盤就完全歸這個臣子所有的道理?
這豈不是春秋戰國之時的風貌?在這種情況下,周天子存在的意義已經完全喪失了,世人也不會再看重周天子的權威。
所以司馬昱能夠在這上面做出讓步,難得可貴。
郗曇哈哈笑道:
“大王痛快!”
頓了一下,郗曇接着說道:
“上一次杜都督已上書朝廷請撤梁州,朝中留中不發·····”
“允。”司馬昱沒有猶豫。
這些既定事實,現在都是可以答應的。
哪怕這樣帶來的代價,是讓杜英作爲地方大員,甚至還是根本沒有管轄梁州之權力的地方大員,真的擁有了直接篡改朝廷行政區劃的權力,甚至還是先斬後奏的那種。
也意味着有其一必有其二,杜英之後肯定還會做很多次,而朝廷又將一次次的陷入爲難境地。甚至如果明日再冒出來一個李英、張英,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效仿之。
但現在只要能夠把杜英和桓溫推入戰爭的深淵,那麼司馬昱可以接受一切還不算過分的代價。
說得難聽一點兒,只要不是把朝廷的臉面直接丟在地上踩,司馬昱都不在乎。
不過讓步也總是有範圍和程度的,司馬昱在這些事上做出了讓步,在其餘事上恐怕就不會再鬆口了。
郗曇也心滿意足的慢悠悠端起來羽杯,對着司馬昱作揖:
“大王體察人心、任用賢能,真乃聖明之舉也!”
司馬昱哭笑不得,對於這傢伙的吹捧不置可否,也跟着裝模作樣的舉杯微笑。
郗曇在施施然問道:
“那不知道大王打算如何懲罰率領大軍日耗鬥金卻毫無進展的大司馬呢?”
司馬昱這下笑不出來了。
只有司馬昱向桓溫示好,可是示好的沒有那麼多,才能既緩和雙方之間的關係,又給桓溫一個向杜英進兵的藉口——桓溫當能從中知道是司馬昱刻意想要給他一個藉口。
但是朝廷自然是不可能真的懲罰桓溫,若是那樣的話,桓溫便是嚷嚷着朝廷有奸臣,肯定也會先把矛頭對準他司馬昱——既想要驅策着桓溫去和杜仲淵拼命,又甚至一點兒好處都不捨得拿出來,莫非真的把他桓元子當冤大頭來耍?
所以輕輕咳嗽一聲,司馬昱回答:
“方纔所言,桓元子亦有功勳,只不過沒有杜仲淵那麼顯著,當加封邑百戶、賜予子嗣封爵以爲獎賞。”
封妻廕子這些,對於尋常大臣來說的確也是殊榮了,但是對於桓溫來說······人家的正妻是朝廷大長公主,其子嗣成年之後只要稍微有點兒表現就應該順利的封爵纔是,所以此時因爲桓溫的戰功封爵,的確算不得什麼大事。
更不要說封邑這種對於桓溫來說無關痛癢的數據了。
所以這樣的獎賞,獎了,又好似沒獎,的確很不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