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渠此時有點兒後怕。 就算是人家真的退讓,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往下一看全是陌生臉龐,會是什麼感受。 杜英接着又詢問了任渠具體情況,這一次驟然反應過來的任渠,一字不漏的又把之前的說法重複了一遍。 甚至有點恭敬和緊張。 這讓杜英覺得奇怪,他還真沒打算把這個校尉怎麼樣,還打算用他“釣魚”呢,他緊張什麼? 不過杜英根據任渠所描述的情況,也可以判定,晉軍在藍田之戰中並不順利,這倒是有點兒出乎杜英的預料。 因爲在他的記憶裏,桓溫北伐關中,一路上也是順風順水,前秦所能做出的抵抗,基本上都在武關外就給粉碎的乾淨,桓溫幾乎是追着苻生等人的屁股猛打。 但是杜英沒有想到,桓溫竟然還會在此地受挫。 不過想想大概也能理解,史書上的記載終究只是隻言片語,很多細節必然也不會囊括其中。 桓溫高歌猛進、殺入關中之後,卻屯兵灞上,再也不想有所行動,很有可能是因爲在之前的戰鬥中,他麾下的兵馬受到的損失也不小,再加上糧秣之類的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導致軍中士氣低下。 再加上王猛曾經指出的原因,桓溫也害怕背後的東南王謝各家漁翁得利,綜合這些主觀和客觀的因素,其方纔萌生了退意。 不然的話,杜英並不覺得桓溫會因爲看到長安城高池深,就決定拍拍屁股走人,尤其是還有周圍不少漢家百姓支持的情況下。 其軍隊本身已經強弩之末,肯定是不可忽視的原因之一。 強攻長安沒把握,又害怕損失太大之後,老家反而成了東南世家的,因此只有退兵。 回去守家,不比拿下新地盤來得重要? 不過杜英還是感覺奇怪。 整個前鋒都被打散了,按理說對於一支軍隊也是重創了,史書上不應該沒有記載啊? “貴軍先鋒謝將軍身在何處,任兄可知之?”杜英帶着疑惑,試探性的問道,“久聞謝司馬用兵勇猛剛直,麾下又多驍勇善戰之士,是徵西將軍麾下精銳,爲何如此容易就中了埋伏,兵馬四散?” 任渠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顯然讓他也很無奈,而且聽杜英的話裏,與其說是疑惑,倒不如說是懷疑。 桓徵西一路向北,氣勢如虹,怎麼在藍田就被揍得這麼慘? 難道是因爲你們之前誇大戰報,而人家秦國又在故意收縮實力? 若是如此的話,我們關中盟到底是全力支持你們,還是作壁上觀,還真得掂量掂量。 “說來也不怕諸位笑話。此次大軍北上,幾乎都是由當年南渡子弟以及荊襄本地子弟組成的,奈何並沒有多少關中出身的人,而且就算是有,也已經是從祖輩那一代就抵達江東或者荊州,再也沒有返回關中。這就是說······” 任渠猶豫了一下,有些難以啓齒,但還是說了出來: “我們不認路。” 杜英和王猛等人面面相覷。 他們也曾經有不少懷疑和判斷。 但是這個答案,屬實有點兒出乎意料。 既然說開了,任渠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前鋒越過商洛之後,一路銜尾追擊,還別說,那郭敬老小子到底是乞活軍出身,跑是真的能跑,他在前面亂竄,我們就在後面猛追,當時甚至還存着能夠直接攆着他衝到藍田,然後直接藉助他的潰兵反過來衝散氐蠻的藍田大營。 這一路上,我們因爲並不認識道路,只能一路追着郭敬跑,卻也不知道跑到哪裏了。我家將軍覺得這樣太危險,就派人到周圍尋找本地塢堡村寨,看看能不能找到本地嚮導,結果周邊村寨基本都是空空蕩蕩的,所以我家將軍也害怕衝的太過頭,和後面的徵西大將軍斷了聯繫······” “那不應該······”杜英皺眉問道。 找不到嚮導,不認路。 這個問題杜英真的沒想到,因爲他畢竟在這關中是“本土作戰”,之前還真的沒有遇到過這個問題。 南北對立多年,中間消息隔絕,桓溫北上,雖然是收復晉土,但是實際上他們這一代人對於關中尚且都不熟悉,更何況更年輕一代的將士們,所以尋找嚮導是必然的。 可是······藍田附近的村寨,早就已經十室九空。 秦軍屯兵於此,把周圍能抓的丁壯都已經抓了。 而從藍田繼續向西,還真的有不少小村寨,而且還有一個大塢堡,也就是韋氏。 謝奕派出的尋找嚮導的人,或許摸不到韋氏塢堡那麼遠,但是韋氏塢堡南側的幾個小村寨應該是能找到的。 可惜韋氏豪橫一時,這些小村寨早就已經沒有多少人,而關中盟成立之後,這些小村寨自然而然抱緊了杜英的大腿,三三兩兩的都遷徙到了少陵、蔣氏和周氏等塢堡周圍。 謝奕能找到活人才怪了。 可是既然沒有嚮導,應該謹慎小心纔是。 任渠不由得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