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雄跟在趙真身邊已經有幾年了，深知這位大少爺的脾氣，你要是不把事情跟他說個清清楚楚，他是絕不會真正重視起來的。無奈，柳下雄只好耐着性子說道：“自從進了汴城之後，便一直有城主府的人盯着我，不但限制我自由出入，甚至連上個茅房都有人跟着……”
趙真打了個哈欠，說道：“這裏畢竟不是無垢城，他們不願意讓你在府中亂走，也算正常吧。”
柳下雄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其實我之前也沒太在意這些。不過我後來無意間聽到了兩個府兵的對話，這才感覺有點兒不對。”
“兩個府兵？他們能說出什麼大事來？”趙真果然沒太把柳下雄的話當作一回事。
柳下雄卻是鄭重說道：“大概天剛剛黑的時候，我去上茅房，正巧聽到一個府兵對另一個府兵說，他臨時接到命令，要隨趙恆大人返回恆城。我一聽事關你爹，這才特別留意了一下。”
“我父親？返回恆城？”趙真一怔，終於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妥，追問道：“他有沒有說我父親要何時啓程返回恆城？”
柳下雄道：“聽那個府兵的意思，似乎是即刻就要出發。正是因爲走得急，他才讓另一個府兵幫忙到家裏去通知一聲，免得家人擔心。”
趙真默然，他被留在汴城休息，父親趙恆卻突然急着返回恆城。這……這確實不太合乎情理啊！
又聽柳下雄說道：“另外，跟着你爹返回恆城的還有一個汴城的府兵副統領，名叫龐封。”
龐封？
這個人，趙真還真認得，是趙太祖手下得力的統領之一，武核修爲不俗，更是巡山剿匪的一把好手。
巡山剿匪？！
趙真突然一個激靈，瞬間將所有的信息串連到了一塊兒。
自己被留在汴城，趙恆卻匆忙返回恆城，還帶了一個擅長巡山剿匪的府兵副統領龐封……
這是想要做什麼？！
一個念頭不自禁地涌了出來，令趙真頓時渾身莫名顫慄。
不會吧？爺爺他不是說……
趙真突然愣住了。
之前與趙太祖說到夜香傭兵團一事的時候，他並沒特別注意爺爺的表情。可現在猛然回想起來，趙太祖在聽到楚秀要求讓趙家血債血償之時，那微鎖的眉頭、森寒的目光、冷冽的淺笑……
原來爺爺根本沒有與夜香傭兵團和解的打算，或許在聽到這件事情的第一秒，趙太祖便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而殺人滅口這種事情，就連性情有些怯懦的趙恆都做得出來，行事比趙恆更加狠辣千百倍的趙太祖，對此當然更加不在話下。
趙真呼地從牀上蹦起來，急道：“那你怎麼纔過來告訴我啊？！”
因爲情急，趙真的聲音難免高了幾分。柳下雄嚇得趕緊又捂住了他的嘴，驚道：“我的小祖宗，你說話小點兒聲。我也想早來找你，可一直有人看着我呀。沒辦法，等到這個時候，盯着我的那兩個人精神困頓，我這才溜出來的。你可千萬別驚動到旁人，咱們先偷偷溜出汴城，事情或許還能有辦法挽回。”
柳下雄搖頭道：“算了吧，搞一個活人替身很費氣力的，而且這裏有阿忠、阿誠這種強者在，我的小把戲一眼就會被識別，沒什麼用的。”
“這樣啊……那好吧。”趙真點了點頭，隨即又犯愁道：“這個時辰，汴城四門未開，我們如何離開啊？”
他可不像林輕歌等人，能夠越牆出城。柳下雄自己或許可以，但要再帶上趙真這麼個大活人，那恐怕就難了。
其實，別說是偷出汴城，就算是一個城主府，若讓趙真一個人偷偷溜出去，估計都做不到。畢竟城主府中有數名武核皓月甚至驕陽層級的高手，幾乎任何穿房越檐的行爲都躲不過他們的感知。此外，府內還有十餘隊府兵晝夜巡邏，想要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走出去，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麼辦？”趙真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深淺，一臉無奈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柳下雄。
好在柳下雄最擅長這些雞鳴狗盜的手段，他伸手在趙真的臉上揉捏了片刻，說道：“行了！”
趙真被他捏得麪皮生疼，齜牙咧嘴地探頭往牀頭的鏡子裏一看，就見趙太祖貼身護衛阿誠的臉出現在了鏡子當中。
“這……這行嗎？”趙真倒不是在置疑柳下雄的手段。這種易容之術在柳下雄偷天換日的絕技當中，只是很粗淺的入門功夫而已。可以說柳下雄捏出來的臉，就算讓被假冒的本人站在面前，只怕也可能會恍惚生出自己纔是冒牌貨的荒唐念頭。不過阿誠可是汴城乃至整個趙氏家族裏數一數二的武核驕陽強者，柳下雄讓自己冒充他，趙真總是感覺有點兒心虛。
柳下雄倒是早有算計，說道：“放心，我已經打探好了，像阿忠和阿誠這樣的高手，一般都只負責守衛家主，輕易不會在城主府裏亂逛，碰見正主兒的可能性極低。而且扯上阿誠這杆大旗，我們深夜出府纔沒人敢問。甚至是想要順利離開汴城，八成也得藉助他這個身份纔可能成功呢。”
“這倒也是。”趙真深以爲然，只好接受了柳下雄爲他安排的角色。
而柳下雄，則是隨意把臉捏成了盯着他的兩個府兵中的一個。反正他一會兒跟在趙真這個假阿誠的身後，肯定是不會有人去特別關注他這個小雜兵的。
二人仍是從窗戶翻出房間，先藏在轉角陰影之處，待確定四周無人，這才現出身形，開始以阿誠的身份走向了城主府的大門。
阿誠是城主府所有府兵護衛當中，實力和地位僅次於阿忠的強者，除了遇見阿忠甚至是趙太祖，旁人當然都不敢多管他的閒事。所以，正如柳下雄之前預想的那樣，兩個人大搖大擺地一路走出去，途中所見之人都只是躬身行禮，完全沒有人多問半個字的。
不多時，二人便已經走到了府門處。趙真正準備招呼人來打開府門，忽然聽身後有個人高聲叫道：“阿誠，這時辰你要出府，幹什麼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