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景在流淌,遙遠的雲頂雪山,湛藍的天空,枯黃的荒野,還有亙古不變的風,千年如一日的掃過這片無人知曉的戈壁。
有些起風了,車子一路開在揚沙中,沙漠裏的天氣多變。亮堂堂的上午,突然就像傍晚一般,四野無聲。
沒過多久,無線電裏又傳來頭車的消息。
“十五公里外,發現城鎮,馬培的車隊,幾乎進城補給,勁少,咱們是跟着過去,還是在原地等着”
無線電是內部頻道,外人無法竊聽,可對內,只要一有動靜,就是全員知曉所有人都在等賀勁的指令。
連一直心無旁騖的閔先寧,這回也放下了書,擡頭去看駕駛座。
在靜默中,賀勁神色冷靜,臨危而不亂,隨着他的視線輕輕掃過儀表盤。閔先寧已經猜到了他的決定。
出發整整一天,別的補給還能撐幾天,唯獨汽油,賀勁的車隊也不多了。
“傳令下去,咱們也進城。”
流雲城,雖然地處沙漠腹地,但工業化程度很高,上個世紀,這裏是大名鼎鼎的有色金屬出產地,也有過高光時刻。
不過隨着這些年地下資源枯竭,這座靠挖礦維生的小城,一下就落寞了。
原本,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入城道路,現在就只開了兩個。
馬培車隊,是從距離沙漠最近的南門入的城。賀勁車隊避免暴露行蹤,晚他們半個小時候,繞路到西邊,分散入城。
八輛越野大車,單個拿出來,還可以接受,如果串成一隊,開在路上,就豪橫得有些明顯了。
所以八輛車,兩兩一組,分頭在城市裏找加油站,各自加完油,採買完喫的,然後按對講機指示再匯合。
因爲線人的消息裏,也沒明說,馬培進城是隻補給,還是和黑桃a也有關係,所以,只能邊走邊看。
小城鎮別看不起眼,街道上,人還真不少,僧人、喇嘛、揹着大炮筒相機的遊客,成羣結隊的。
賀勁放慢車速,等着前面羊羣通過時,車子裏明顯還能聞到一股羊羶味。
孟聽濤伸着舌頭舔舔牙齒:“草,回去時就順他兩隻羊,路上咱們烤新鮮的喫”
賀勁的小潔癖,閔先寧是知道,這都忍着氣味呢,閔先寧可不認爲賀勁允許自己車裏多兩名從不洗澡的“乘客”。
她岔開這個不靠譜的話題,問:“你們在馬培那邊安插的什麼線人啊,一會給你們一個信兒,可靠嗎”
其實她是想說,咱們這麼就跟着進城,確定不會是圈套,也許馬培已經在城裏布好天羅地網,等着他們送上門呢。
孟聽濤轉頭看賀勁。
待羊羣過去,車子重新上路,賀勁扶着方向盤:“這人是我們費了很大力氣纔買通的,目前看還是可靠的。”
閔先寧馬上接口:“那你的隊伍裏呢,會不會也被人埋了間諜”
這話很衝,賀勁只是笑笑,還沒接話,孟聽濤先乾笑兩聲。
“呵呵,嫂子真會說笑,勁哥這隊伍,鐵桶一樣,怎麼可能有間諜混進來,不可能不可能。”
閔先寧努努嘴:這世界哪有那麼多不可能的事呢。
只是看你敢不敢想而已。
不過這個話題沒糾結太久。
很快,對講機裏就傳來方碩的聲音,他和另一輛車,走的另一條路。
“剛剛我們和一輛黑色奔馳越野,走個迎面,看見了馬培在車上車牌號xxxxx”
孟聽濤趕緊拿筆記下來。
賀勁淡淡的問:“你們車牌遮上了嗎”
“遮了,我們一進城就拿張光盤給擋上了。”
心思縝密的一行人,遠比馬培那頭要謹慎得多,誰是獵人,誰是獵物,一望即知。
結束了無線電通訊,賀勁這一路的兩輛車,沿着路牌指示,鑽進一個鬧事裏的加油站。
就兩支油槍,跟搶救一樣,往兩部車上一插,就聽咕嚕咕嚕的過油聲,正在給車子輸血。
孟聽濤和後車的手下,在便利店使勁扛水,守着加油站也不能抽菸,賀勁往路邊走了走,看街上小販叫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閔先寧沒過去,把衝鋒衣的拉鍊一路拉到頂,遮住半張臉,相比怕熱,她更怕曬黑,躲進便利店,正好看見孟聽濤在巧克力貨架前晃悠。
她悄無聲息走過去,問:“在挑嗎”
孟聽濤嚇一跳,趕緊抽回手,閔先寧看一眼,發現他原來在把玩一條粉嫩嫩的心型巧克力。
他曬得黑紅黑紅的臉,轉瞬又恢復如常:“我是在想如果把這些買空了,會不會讓別人起疑心。”
巧克力可是軍隊裏很重要的物資,不止解饞解餓,還能提振士氣。
閔先寧:“那就每一樣都買點,買一半留一半。”
“嗯,有道理。”
這回兩個人沒鬥嘴,結了賬,還一起把所有東西分別搬上兩輛車。
後備箱大敞着,孟聽濤正在收拾,恰好油箱也滿了,孟聽濤叫閔先寧在下面等,自己先上車挪個車位,給別人騰地方。
閔先寧點點頭,往後退了兩步。
孟聽濤把後備箱一合,上車打火,緩緩向出口處的空地上開過去,另一輛,尾隨過去。
熄火,拉手剎,停好車後,孟聽濤剛要下車,正好一扭頭,就看見窗外,閔先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賀勁身後,似乎是要搞突然襲擊,她躡手躡腳地,藏在立領中的小臉,壞笑着,若隱若現。
露在外面的眼睛,彎了一道月牙。
白日見月,是挺美的。
孟聽濤望着,不自覺地搖下車窗,也惡作劇似的,弓指放入嘴裏
一聲尖銳哨聲,條然而出。
得,暴露了。
閔先寧一愣,賀勁已經轉身,就這麼被發現,也太蠢了,她一惱,也不知道要找誰泄恨。
朝孟聽濤努了努鼻子,迎着賀勁的懷抱,就紮了進去。
賀勁擁着她,眉眼是難得一見的溫柔,在這破敗的街道,車水馬龍的市井裏,他俊美得叫人間褪色,唯獨在他眼中,只有最鮮活閃亮的閔先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