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只要一瞬,就染黃了整片戈壁,賀氏的車隊在黃澄澄的曠野中,飛速疾馳。
風景飛快向後略過,越野車顛簸得像一艘船,起起伏伏在漫無邊際的黃沙中漂流到未知的地方。
那感覺叫人有點沒底。
閔先寧不自覺地握緊車門上的拉門,以固定身體,目光筆直地一直望着車隊中的第二輛車。
“閔小姐,別擔心,馬培帶的都是一羣少爺兵,跟咱們沒法比,這一趟,咱們穩贏的。”
坐在副駕駛的任亮,大臉盤子亮堂堂的,話也說得中氣十足。
閔先寧沒有收回目光,只是跟着點了點頭。
“希望如此吧。”
十五公里外,馬培的槍口,已經抵上了黑桃a的腦袋。
名震一時的老狐狸,號稱掌握了扳倒賀家罪證的黑桃a,不過就是一個滄桑老去的中年男人。
平平無奇的眉眼,加之常年混跡於雨林的經歷,叫這人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腐敗的味道。
他渾濁的眼珠,不停地轉着,已然一頭大汗。
“馬少爺,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馬培的耐心,早就不知道丟在沙漠中的什麼地方了。
他歪着肩膀,眯眼看着黑桃a,“聽你說什麼你把我弄到沙漠裏,就給我半張照片,還是他媽是個影印件,你讓我聽你說什麼”
“聽你說我他媽有多傻嗎”
一腳把人踹翻在地,還不解氣,馬培腳下又狠踹兩腳,黑桃a抱頭,毫無生氣。
馬培槍口重新對準。
“本少爺來一趟沙漠,也不能白來,就拿你練練槍吧”
說着,扳機輕釦,槍膛裏的風,呼呼呼的,帶着火藥味,直衝黑桃a的腦門。
黑桃a一下就軟了,奸猾一世,不過就是爲謀個生路,今天栽在這裏,他還不甘心。
“不不不馬少爺這趟沙漠,你不會白來,我,我還有祕密告訴你”
馬培看了眼身後的手下,復而又看他:“你最好別再逗我玩。”
“絕對不會絕對不會”
哆哆嗦嗦的,黑桃a緩了緩,從沙子裏爬起身子,目光悠遠。
“其實,我是當年西南商會會長,蔣妍的人。”
馬培轉動眼睛:“蔣妍閔家小姑娘的生母”
黑桃a仰面去看馬培,見他神色略微鬆動,才暗自慶幸,可能今天自己有救了。
“就是她照片當年,就是她安排人照的,我手裏的照片是偷偷拓印的,其實原件,一直在蔣妍手裏。”
這麼一說,馬培就懂了。
蔣妍和賀家的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蔣妍是個人物,但畢竟死了那麼多年,他一直沒放心上,今天聽黑桃a一說,他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照片在蔣妍那,也就是說,很有可能照片就在閔先寧手裏,如果進一步推導,在閔先寧手裏的東西,會不會被賀勁弄到手了呢
馬培神色忽明忽暗,突然爲這種可能有些惱火。
氣血翻涌,手上突然發力
“嘭”
槍聲響起,黃撐撐的沙子上,瞬間開出一朵黑紅色的血花。
液體汩汩,滲入沙層,黑桃a像一個麻袋,往後仰倒,從此就留在這片沙海之中。
馬培的理智,逐漸歸位,消瘦的臉龐上,還留有怒火灼燒的痕跡,他咬肌上下滾動,環視鴉鵲無聲的手下。
最後冷冷地說:“等人送上門,第一目標就是搶那個女的”
世間變化,往往都是措手不及的,捕食者與獵物之間,身份的調換,往往也大出意料。
連賀勁這樣的嚴密、專業的僱傭軍隊伍,都沒搞清楚狀況,就在距離目的地還有兩公里的地方外,率先遭到了襲擊。
像暴雨一樣的子彈,噼裏啪啦的從車隊的左側,打了過來。閔先寧第一反應是沙塵暴來了,轉而往車外一看,頭車司機不幸中彈,車子直接翻了出去。
她這才知道害怕,在任亮的叫喊聲中,她趕緊把頭埋在了座椅下。
閔先寧不知道賀勁所在的第二輛車,是怎麼躲避的,只聽見無線電中傳來嚮導微弱的聲音。
“是馬培他已經發現我方目標,我已經呼叫直升機,空中火力支援,大家支持住”
閔先寧也不知道嚮導還能不能支持住,在一陣絲絲拉拉的電波和子彈呼嘯聲中,賀勁冷靜近乎冷漠的聲音傳出來。
“敵人在八點鐘方向,每殺一人賞金翻倍,不留活口”
顛簸的車子,追逐的槍戰,這就像跟死神玩的遊戲,他忽遠忽近,忽然溫柔,忽然兇猛,不到塵埃落定那一刻,也不知道死的究竟是誰。
孟聽濤冒險從車窗伸出半邊身體,奮力扔了一顆榴彈,巨大的一聲爆炸,黑雲騰起,馬培的車隊從十兩已經減至七輛。
大家都是有備而來,孟聽濤的一扔,帶了一個更兇殘的開頭,馬培的車隊裏,也陸陸續續丟出汽油瓶和榴彈,汽油流淌,噼啪炸裂,瞬間沙漠變成火海。
升至空中的太陽光一照,人間修羅場不過如此。
賀勁這邊情況,也沒好到哪去,損失了頭車後,又被炸燬了兩輛,裏面的人,是死是活,閔先寧一直抱着頭,甚至都不敢多想。
槍聲斷斷續續,風沙也越來越大,風聲、喊叫聲混合在一起,閔先寧幾乎分不清戰況如何。
直到身下的這輛車,停了下來,閔先寧才露出臉,看向前座。
任亮正在換彈夾,手上動作飛快,頭也不擡地說:“大家車裏都沒什麼油了,再打下去,就是贏了,也走不出沙漠,大不了現在下去跟他們拼了”
“一顆子彈,咱還能死個痛快,比困在這,渴死餓死強”
付成相對沉穩:“少他媽放屁,少爺給咱們的任務是保護閔小姐,你給我老實呆車上”
任亮老實了。
可外面的戰況,從駕車追逐戰,轉爲短兵相接,更加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