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人一胖一瘦。
胖的是中心主任田教授。
瘦的是中心副主任王教授。
田教授端起桌面上的茶杯,輕品一口。
王教授接過牛萌萌遞過的咖啡,小酌一下。
....
當牆壁上的掛鐘顯示時間來到8:30時,田教授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一份名冊:“由於本次會議議題重大,需要舉手表決。”
“所以,現在我開始點名,點到的同志請舉手,沈愈奇。”
“到!”
...
“好了,點名完畢,中心31位研究員,實到31位,下面開始開會。”
田教授放下名冊,把筆記本電腦接入幻燈機,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副由錯綜複雜線條構成的圖紙:“這是李默教授重新設計的天眼,科委的同志希望我們能根據圖紙上的方案,對天眼進行重新改造。”
“咳...”旁邊的王教授放下咖啡杯,清下嗓子。
“當然了,由於天眼是燕大和青大負責的獨立單位,最終的決定權在我們手中。”田教授連忙補充道。
改造天眼麼...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立刻沸騰起來。
現在的天眼經過22年,耗費了數百億資金建成,由主動反射面系統、饋源支撐系統、測量與控制系統、接收機與終端及觀測基地等單位組成,結構異常複雜。
並且天眼憑藉先進的FAST主動技術,觀測距離和觀測精度,都要比國外的地面天文望遠鏡高。這麼先進的天眼,還需要改造嗎?
但是,提出改造方案的是李默教授...一個神明般存在的科學家。會議室內的研究員都觀看過祝融點火的直播視頻。
研究員們相互交流着意見,很顯然反對的聲音更大一些,畢竟天眼的停機改造就意味着中心必須暫停所有科研任務。
意識到會議室內,反對的聲浪愈來愈大,田教授從座位上站起身:“根據李默教授的改造方案,完成改造的天眼,將具備深空探測能力。”
“大家都知道,太陽系內流浪隕石的探測工作,大多由歐美髮射的軌道望遠鏡完成。改造後的天眼,將擁有比他們還強大的探測能力。”
探測流浪隕石!坐在會議桌末尾的簡凱波心中一震,在他看來,天文望遠鏡分爲兩種,一種是科研性質的,主要用來觀測遙遠天體。第二種則是深空探測望遠鏡,可以對太陽系內可能對地球產生威脅的流浪隕石進行探測。
如果改造後的天眼,能兼具兩種功能,必然會大大增加天眼在天文界的重要性。
“老田已經說了那麼多了。”王教授擡起頭,用銳利目光掃視:“現在輪到我這個副主任講兩句。”
“雖然改造後的天眼具備探測隕石探測功能,可是我們真的需要嗎?”
“現在歐美已經有數十臺軌道望遠鏡,時刻掃描着太陽系,一旦發現可能危及地球的小隕石,他們難道不會預警嗎?”
“在我看來,這個功能是完全多餘的。”
“並且,天眼的改造需要浪費太多的時間,那些早已排好日程的科研任務該怎麼辦?”
簡凱波微微點頭,看來王老師是有備而來,簡單兩句話就清晰明瞭地指出了改造的弊端。他在贊成之餘,餘光瞥見旁邊的青大研究員們也大都點頭表示贊同。
兩位領導意見不合,會議現場的局面陷入了對峙狀態。會議桌兩旁的研究員們大多垂眉順耳,一言不發。
王教授面色紅潤,清了清嗓子:“老田啊,既然同志們有不同意見,現在就開始投票吧。”
“無論投票的結果如何,對科委,對李默教授都有一個明確的交待。”
“在等等吧,讓同志們好好考慮考慮。”田教授擡頭看了一眼時鐘,端起茶杯:“天眼改造畢竟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不可倉皇做決定。”
“想當年,我初入燕大時,第一次通過天文系那臺經緯儀望遠鏡,清晰看到月球上的環形山時,當場就驚呆了。”
“我從沒有想到,月球有那麼美...”
....
“到了大二,燕大組織我們出國參觀法國的尼斯天文臺,那裏....”
....
十分鐘了,簡凱波看了一眼腕錶,田教授已經講了整整十分鐘。在這十分鐘內,教授事無鉅細的講述自己的求學經歷....
這種經歷與今天會議的主題有關嗎?
難道?
簡凱波心中突兀蹦出一個念頭:田教授在故意拖延時間!
如果現在立刻進行投票的話,在青大研究員佔據大多數的情況下,改造天眼的方案很難獲得通過。
所以田教授不願意立刻發起投票。
可是投票早晚要進行的,在青大研究員的數量佔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即使田教授滔滔不絕,從上小學講起,拖延兩天兩夜的時間,最終的投票結果也不會改變。
田教授爲什麼要拖延時間呢?
也許他在等一個足以改變投票結果的人出現!
簡凱波在這一刻,對自己的智商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田,你講這麼多和會議無關的往事幹什麼?”王教授皺着眉頭:“我們還是立刻投票吧,同志們的工作都很繁忙。”
“這是有感而發啊,想當年我帶領燕大天文係爲了完成科委的重點任務....”田教授面色如常,繼續“追憶”往事。
...
“你!”王教授臉色鐵青,端起咖啡杯,猛灌一口。
臺下的簡凱波看到這幅場景,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燕大田教授真是把規則研究透徹了,青大王教授固然可以憑藉人數多,在投票中取得勝利,但是發起投票的權利卻歸屬中心的主任所有。所以他只能乾瞪眼。
60分鐘...
90分鐘...
一個半小時...
兩個小時...
“你們知道嗎?在英國格林尼治天文臺的地下室,存在一個暗門...”田教授仍然滔滔不絕地講述着過往,絲毫看不出一絲疲憊之色。
簡凱波也收起了剛纔看笑話的心理,這位滿頭花白的老教授實在太拼了...
“我有一次...”在田教授第五次端起茶杯時,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推開,門外的明亮中走進一個消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