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傳來一陣虛弱的腳步聲，周東把李默攔住了身後。
“你找誰？”木門從裏面拉開了一絲縫隙，探出一個蒼老的面孔。
方老師！
李默拉開擋在面前的周東，臉上充滿笑容：“方老師，是我，李默！”
“李默？”
“老吳的學生？”
木門緩緩打開，一個枯瘦的老人出現在昏暗的燈光中，他頭髮花白，臉上佈滿褶皺，胳膊上青筋外露，身體前躬，整個人就像...像一隻傴僂的大蝦。
“...方老師，您怎麼這個樣子了？”李默不由發出一聲驚呼，短短几年沒見，方老師儼然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
方老師似乎並沒有因爲他驚呼感到意外，扶着一根柺杖，摸索着坐回了舊書堆中：“老了，老了...”
枯瘦的右手從桌面上，摸索過一張舊紙，摺疊起來：“我記起了，你是那個喜歡聽故事的大學生，是不是？”
大學生...李默心中一震，他最後一次來求教時，早已畢業了，眼前的這位老人很明顯出現了記憶混亂。並且看他拄着柺杖走路的樣子，視力似乎也出現了問題。
不知道吳教授瞭解這個情況嗎？
如果知道了，爲什麼還任由老人呆在這裏。
如果不知道，作爲曾經的師兄弟，似乎不應該啊，數學學院離這裏只有不到5公里的距離。
這其中難道有什麼隱情？
一個曾經的數學天才，竟變成眼前這個枯瘦老頭，無論是什麼原因，總是讓人惋惜。
李默沉思了片刻，回過頭交待周東：“立刻聯繫墨子科技的醫療部門，讓他們把方老師帶回墨子科技。”
周東應聲，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李默走到方老師面前，蹲在地上：“方老師，我是您的學生，咱們去醫院好不好？”
聽到“醫院”，方老師渾濁的雙目中突然迸發出一道精光，連連搖頭：“不...我不去醫院！醫院不好玩。”
“不去醫院，那我們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好不好？”李默語氣柔和：“那裏有一個喜歡看故事書的吳姓老頭。”
方老師身體一怔，手中的摺紙飄落：“吳...吳二...麼？”
吳二？他們果然有關係！
原來吳故事的本名叫做吳二，那麼方老師叫什麼名字呢？
李默嘗試問道：“老師，那您叫什麼名字？”
方老師雙目閃爍着回憶的光輝，咧着嘴：“老二叫吳二，老大自然叫做方大。”
...方大，李默突然對他們的父母很好奇，這是要多敷衍，才能會給自己的孩子起這種名字。
“吳二在你那裏？”方老師突然擡起頭，雙眼直愣愣：“他還好嗎？”
看來這哥倆的關係不錯啊...爲什麼會天各一方呢？
李默笑道：“好極了，現在跟着一個外國老頭學歷史呢，還養了一隻大黃狗。”
方老師眼眶中閃爍出點點晶瑩水花：“吳二長大了...”
....
李默想起了那個一臉狡猾相的老頭，如果人到了這個年紀還沒長大的話...
30分鐘後，正當李默揹着手站在書櫃前，翻閱不知何人編纂的古籍時，走廊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迴響在走廊中。
李默走上前，笑道：“辛苦你們了，這位老人是我的一位長者，現在立刻把他送入醫院。”
“並組織專家進行聯合會診。”
爲首的護士解開口罩，露出嫣然笑容：“李教授，您請放心。”
說着，她揮了下手，身後的護士上前業務嫺熟的把方老師扶到了擔架上。
“我去了醫院，就能見到吳二了嗎？”方老師探出頭。
沒想到還是一位好哥哥...李默面色坦誠：“放心吧，我這就通知吳故事。”
護士們來得快，走得也快，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已經擡着方老師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李默回過頭，看着屋內亂七八糟的舊書堆，這纔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方老師雖然是一位無人關心的老頭，並且整天呆在地下室內，可他卻是燕大的一名員工。
不通知學校，就這樣被自己帶走，合適嗎？
李默沉思了片刻，擡頭道：“約一下馮校長，就說我要登門擺放。”
周東聞言，立刻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
“好的...”
“是...”
一番溝通後，他收起手機：“老闆，馮校長表示隨時歡迎，還有他現在就在辦公室內。”
這麼巧...也好，免得燕大發現方老師“失蹤”後，到處尋人的好。
李默笑道：“那改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
燕大未名湖，岸邊楊柳樹伸展枝葉，一陣微風吹過，湖水微波盪漾，濺起一朵朵漣漪。樹蔭下，三三兩兩燕大學子，抱着書本搖頭晃腦。
一切如舊，好似回到了昨日。
“周東，你看到了嗎，當年我就和夏晴一起住在那間宿舍中。”李默指着湖對面的一棟白色建築。
“你？”
“夏部長？”
“住一間宿舍？”
周東瞪大雙眼，一臉驚訝。
“想什麼呢？”李默知道他肯定想歪了，“當時夏晴是我的保鏢，就是你現在的職位。”
“由於那時候...沒錢，只能湊合住在學校分配的房子內。”
“哦...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周東恍然大悟，低聲嘟囔着：“夏部長也不是那樣...”
“什麼樣？”李默12級的耳聽力，聽得一清二楚。
“沒什麼，我是...說你和夏部長當年真辛苦啊！”周東支支吾吾。
....
風景如故，人卻煥新。燕大除了新建幾棟大樓，拓寬了道路，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這裏還是充滿平和，悠閒的氣息。
不知不覺中，李默沉醉在昔日的回憶中，昨日的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他曾聽人說，老人喜歡回憶過去，因爲過去充滿了榮耀。老人回憶的不是過去，而是榮耀。
沒想到自己還沒老，竟然染上了這個毛病！
李默長嘆一口氣，沿着湖邊的小路緩步前行，小路的盡頭就是燕大校長的辦公室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