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臺對面的思過崖。
彷彿無情的歲月，無法波及到了這裏，不論過去十年，亦或者是百年千年，思過崖都不曾發生過任何的變化。
和葉小川記憶裏思過崖一模一樣，白雪封山，濃霧瀰漫，陣陣的寒風，裹挾着尖銳的風聲，宛如怨婦深夜裏的哀怨，從不間斷。
那棵歪脖子老樹，早在二十多年前葉小川第一次被罰思過崖時，他就覺得熬不過這一場冬雪寒風。
令葉小川感到意外的是，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歪脖子老樹還是歪脖子老樹，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淋，依舊頑強的生長在斷劍峯的岩石縫隙間。
曾經葉小川在這裏修建的窩棚，還能看出一個雛形。
不同的是，窩棚變成了柴房，旁邊還堆放着許多被冰封的動物。
沒瞧見旺財與富貴，估計這兩隻神鳥又出去打獵覓食了。
不過，葉小川看到地面上喫剩下的食物殘渣，以及思過崖積雪上的一些抓痕，可以確定，旺財與富貴並沒有離開的太久，應該也就一兩個時辰罷了。
阿赤瞳站在葉小川的身後，環伺了一下四周，他自然知道這裏就是蒼雲禁地思過崖。
也知道葉小川曾經先後兩次，被罰思過崖面壁思過。
有傳言，思過崖就是葉小川的龍興之地。
事實也正是如此，葉小川兩次今日思過崖，每一次出來之後，都成爲了驚豔世人的大黑馬。
阿赤瞳很好奇，這裏到底有什麼奇異之處呢？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沒發現這裏有怎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斷崖平臺。
如果說哪裏不普通，那就是旁邊的平臺上，被冰封了許多動物，大到黑熊，小到山跳，就連揚子江裏的特產華夏鱘都有。
這明顯就是一個喫貨儲存食物的冰庫嘛。
在阿赤瞳失望之餘，看到葉小川正對着斷崖石壁發呆。
他走上前去，發現上面被人以利刃刻下了一行行的文字。
“無鋒劍，斬塵念，三生七世斬不斷。
輪迴苦，紅顏遠，天涯路上何人伴。
美人隕，百花殘，只願與汝共長眠。
天道茫，紅塵喧，長生與我有何干。
一壺酒，一柄劍，爲何怎就這般難。”
字體娟秀，但每一處落筆處，又有壓抑不住的鋒芒外露。
阿赤瞳通過字體就推斷出，刻下這行文字的，應該是一個女子，而且年紀不大，所以壓抑不住自己的鋒芒。
在看葉小川面對着這幾行文字發呆，他已然明白。
道：“這是雲乞幽雲仙子留下的吧？”
葉小川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不錯，當年他留在摩崖石壁上的文字，在玉機子將思過崖掘地三尺之後就給破壞了。
這篇文字，是後來雲乞幽留下來的。
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霜洗禮，文字依舊沒有多少的變化。
通過這篇文字，葉小川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有傷心的，有痛苦的，也有甜蜜的。
半晌之後，他緩緩的道：“三生七世的怨侶，九千九百年的輪迴，這是來自上蒼的詛咒。阿兄，你說人真的能與天鬥嗎？”
他一字一句的道：“天，虛幻飄渺，它更貼近於一種信仰，一種海納百川的法則。
而人，則是有血有肉，真實存在的。
我和聖教大部分弟子的信仰是一致的，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相信人定勝天。”
葉小川道：“我也相信人定勝天，可是相信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論是三生之怨，還是七世之侶，從木小山與楊奉仙，到月氏吟與女娃仙子，從朱月兒與盧腳僧，到司徒風與蘇卿憐。
他們的結局，都很悽慘。
我以前很無知，所以無畏。
當我接觸到這個詛咒的核心時，當我窺探到了自己將來想要面對的敵人有多強大時，我的心中只剩下了恐懼，根本提不起任何的反抗之意。
在這些力量的面前，我弱小的堪比一隻螻蟻，根本無法面對對方釋放出的力量，哪怕是一絲的力量。”阿赤瞳沉默片刻，道：“七世怨侶的詛咒，這十年來，我也略有耳聞，聽師父他們說，七世怨侶牽扯到人間浩劫，甚至牽扯着人間浩劫背後的力量，好像是什麼蒼天博弈，
與蒼天對抗。
阿某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不知道曾經葉公子面對過怎樣強大的力量，不過，我覺得吧，人活與世，就是在不斷的鬥爭。
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這纔是人類之所以能繁衍至今的根源所在。
既然蒼天擋住了我們的去路，那我們就不能退縮，只能用手中的法寶，與蒼天鬥爭到底。
在我們聖教中流傳着一句話，順爲凡，逆爲仙。
我們修真之人，本就是一羣腦袋後面生反骨的逆天客。”
聽着阿赤瞳的慷慨之言，葉小川心中略有感觸。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他忽略了很多年的大事。
他看向阿赤瞳，緩緩的道：“阿兄，如果有一天，我葉小川走上了伐天之路，你會追隨我嗎？
我說的伐天之路，不是面對浩劫，也不是面對四方天帝，而是面對掌控三界無數年的那位恐怖的上蒼之主。”
阿赤瞳忽然單膝下跪，雙手凝聚火焰手印，一字一句的道：“阿赤瞳願意追隨葉公子的腳步，隨葉公子一起共赴伐天之路。”葉小川凝視着阿赤瞳，道：“這條路很難，百萬年來，從沒有人成功過，古往今來走上伐天之路的人，幾乎都死了。包括遠古時期的那些洪荒大神，青天，木神，第一頭龍
……”
阿赤瞳道：“我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但我不會退縮半步。
阿赤瞳會用手中的法寶，爲葉公子殺出一條血路。用身上的骨頭，爲葉公子搭建伐天的橋樑。用體內的鮮血，爲葉公子洗滌蒼天的醜惡。用靈魂，護佑葉公子一生。
這是阿赤瞳許下的承諾，縱然永墮閻羅地域，萬世不得超生，阿赤瞳也無怨無悔。”
葉小川生來就有一種獨特的人格魅力，就像當年的木神與邪神一樣，能輕而易舉的聚集起一大批人。不需要夢魘獸的洗腦，這些人會心甘情願的爲葉小川赴死。